52. 盂兰盆会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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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黄纸页扣出一个个月牙的凹痕,仿佛只有借此,才能稳住将要崩泄的、如夜色潮水般将她淹没、桎梏的情绪。
这世间,早已习惯用一团锦簇隐藏污泥下的黑暗,然后堂而皇之的对着黎民百姓宣告——明镜高悬,这世间并无不公。
无视累累白骨,麻木绝望,俯身低就的再说一句,人命面前,天子与庶民尔同。
无一,微、贱、鄙、薄。
可笑,荒谬。
垂眸平视的少女,仿佛透过这一面墙壁,看到一张张虚伪谦笑的面孔。
看到令人作呕、因太过荒谬可笑甚至反生出质疑的——真相。
她竭力稳住胃部的翻涌,才没有真的呕吐出声。
绥喜端着一碟扁食喜滋滋推门走进来,并没有抬头,行动间有些滞缓,脸上还带着些白粉,欢快道:“公主,奴婢打路过看见烧纸钱的才想起来,原来今日便是七月十五中元节,按照习俗,今日要吃扁食驱霉运呢。”
在阿爹没去世之前,每年七月十五这日都会用面粉搅成糊糊在撒上糖,做成似畚箕的扁食,她还未曾起床便已做好放在她床头。
她被甜香味勾着睁眼,却耍赖着不肯起,摸了一个急急放入口中,嚼吧着吃起来,阿爹看见便板着脸骂她,脏丫头。
绥喜想到这里不自觉露出笑,可慢慢的,笑意便僵硬消散下 来,后来,阿爹去世,她和公主相依为命,连裹腹都是困难,更别说特意去做一样东西。
但方才,她去厨房没有一个人敢拦,想必亲眼见到了被捆手塞嘴的王婆子等人,一时也是怕了。
绥喜用衣袖抹了把泪,笑了笑,朝着姜回递过去,“公主快尝尝,迎好运呢。”
姜回早在她进来的那一刻面色便已经恢复如常,放下书卷,在绥喜期待的目光中捏起一张,凑近唇边,轻轻咬了一口,一股甜腻的香味绕于唇齿,喉头微堵。
姜回举着扁食的手几不可察的微顿,然后便面不改色的一口口将它吃完,走去一旁净了手,又倒了一杯热茶喝了,才道:“剩下的你拿去吃吧。”
绥喜觉察出姜回可能不太喜欢,眼底微微露出失落,“那奴婢拿去和陈丁他们分了。”
“陈丁?”姜回注意到这句话。
“陈丁挨了五十鞭,本来是起不了床的。奴婢也告诉他,公主这几日不想见他,可谁知,方才他自己撑着不知哪里削来的木棍跟来了。”
顿了顿,绥喜迟疑问:“公主,要让他回去吗?”
“既然他要来,那便随他。”姜回冷漠道。
绥喜端着剩下的扁食刚要出去,终究还是的把纠结了一会的话问出了口:“公主,奴婢想告半日假。”
“去做什么?”姜回问。
“奴婢的阿爹去世多年,奴婢都没有正经的去祭拜过,奴婢想买些香烛纸钱去阿爹的坟前祭拜。”绥喜说着,面色隐有愧疚。
“去吧。”姜回默了一会道。
“是。”绥喜告退出去。
隔着一扇门,姜回听见她在和陈丁说着什么,隐隐的听不真切,并没在意。
刚想将书卷收拢放入箱箧,绥喜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
“陈丁,你知道吗?昨天我从话本子里看到,中元节也叫盂兰盆会,有的地方会专门做一场大大的法事,还会准备茄饼粳米放在地上,再挂些金银衣纸烧了专门给那些孤魂野鬼。还有纸灯为孤魂引路。”
陈丁似乎说了些什么,离得稍远,姜回在屋中并听不见,只剩绥喜的声音越发清晰。“不过那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大大的恶鬼,你还是不要看的好。”
“但你说,那冤死的夫妻一家是不是也成了无主孤魂?”
“你说的也对,故事只是故事,但是写故事的人总是真的吧?若真有人受了冤屈或是意外而死,不是很令人难过吗?要不我也买些纸灯做些祭品放在路边给那些冤魂?”
“什么?你说我话太多该去村口槐树下和那些长舌妇凑一堆?”
绥喜的声音渐远,姜回半弓着的身子慢慢直起,扣上箱箧。
是啊,人间颠倒,恶鬼行世,无主之魂。更该祭奠,而且要做的声势浩大才好。
“命人下去准备。”姜回漆黑眸光划过一抹幽光。“我要做一场大大的法事。”
“还有,去将她带过来。”
姜回抬起眼,透过半开窗扇看向日光,低低似鬼魂呢喃:
“七月十五,鬼门大开。
诛邪作恶,呈清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