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珍珠人鱼(3)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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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光里,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此刻异于常人的样貌,于是发出低声的呜咽。

    时影不忍听下去。

    她攥紧了拳头,又猛然松开;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愤怒,一直在告诫自己愤怒不起作用,用这样的方式来克制自己的行为。

    愤怒并不能隔绝众人的视线与碎语,只会把两人都带入灾难。

    想想办法。

    时影咬着牙关,思考着“珠母”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又或者,在这个海岛上,只存在于她这一个“珠母”吗?

    不,显然不是。

    时影想起那个如同琥珀里的小虫一般被封在石头里的女人,推测她也曾经是“珠母”,只不过这样的命运并非她的选择,于是在努力与命运斗争的过程中惨遭失败。

    所以,如何才能脱离这样的命运呢?

    逃脱小岛的意思,会不会是:如果她继续留在岛上,迟早有一天这样的命运也会落在自己头上?

    时影没在继续想下去。

    地道里带出来的女人开始“发动”了。

    她似乎即将面临一场分娩。

    ****

    在漫长的等待过后,女人痛苦的呻吟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声,只剩下撕心裂肺的叫喊。

    老妇人把她搬到矮榻上,用层层叠叠的纱帘阻拦住人们的目光,于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光靠着永无止境的痛苦呻吟来幻想她惨痛的遭遇。

    嘈杂的细语重新继续。

    丝毫不在乎吗?

    时影觉得纳闷,又觉得苦闷,一腔怒火也不知在哪里发泄。

    她悄悄走到帘子后面,想去看一眼到底如何“分娩”,为何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关押在地底。

    女人整个头颈都仰着、耷拉在床沿,似乎完全没有力气继续呼喊;她的眼睛无力地看向天空,浑浊的眼白里映照出碧蓝色的天                                                空,与大多的白云。

    这是一个晴朗的白天。

    她久久地盯着,直到眼睛发酸,落下一颗巨大的泪来。

    时影眼睁睁看着她的泪水砸在地上。

    她大概很痛,痛到最后已经变得麻木,魂魄已经彻底从身体里剥离,如同悬浮着注视大地。

    老妇人手里拿着一把尖锐的小刀,如同剪开布条一般,轻轻松松把她的肚皮划开,血肉是首先冒出来的,随后,巨量的珍珠与宝石如同被飓风刮来一般,从她狭窄的肚皮里疯狂涌出。

    巨大的白色与粉色珍珠流淌下来。

    翡翠。

    钻石。

    一切数得上名字的稀有宝石,都从人/体里冒了出来。

    天呐。

    只有亲眼目睹,才知道什么是震撼。

    甚至无法用震撼来形容,时影只觉得惊悚:

    明明是人类,却像是豢养河蚌一样,把她们埋在深深的地底,见不到阳光,只能用自己的血肉来孕育出数不胜数的珠宝,以此奉献给渔村——而这些财宝与她本人并没有关系。

    珠宝砸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毛毯上,尽管沾着血迹,却仍旧发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丁丁当当的。

    “这个珠母实在不错,皮薄馅大,能生。”族长乐得合不拢嘴。

    他粗粝的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绿松石,忍不住摸了又摸,但又碍于自己高大的族长身份,并不敢过于嚣张地占为己有。依依不舍的目光在宝石上纠缠了许久,他总算是恋恋不舍地放了下来,又吩咐老妇人把“珠母”的肚子掏掏干净。

    随后,他试图把绿松石放下,实际上只是仅仅在毯子上蹭了两把,又把带有女人体温的绿松石塞进鞋子里。

    没人注意到他。

    老妇人把手伸进女人的肚皮里,试图寻找是否有漏网之鱼。

    剧烈的疼痛与不适让女人浑身抽搐起来,像是癫痫发作时的颤抖,并且愈演愈烈,口腔里也逐渐涌出白沫——紧接着又变成鲜红色。

    见女人奄奄一息,老妇人也最终放弃了继续寻找的想法。

    留着她的性命更要紧,说不准日后她还能再孕育一次宝珠呢。

    她把女人的肚皮合上,又在一只黑色的海碗里取出一团浆糊状的粘稠物体,小心地抹在刀口处,而后嘴里念念有词;因为距离太远,时影并不能听见具体的内容,但隐约觉得是一种美好的祝福。

    祝福衬托成一种更荒诞的当下。

    女人的肚子被裹上纱布,又敷上厚厚的草药,就当作是治病了。

    时影并不指望这个渔村能有多高级的治疗手段,但是眼前这样的开肠破肚却只用这样简陋的方式治疗,简直就是草菅人命。回想起这个几乎没有女人的村子,又想起祠堂里满墙的牌位,时影瞬间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