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他们两个都没注意到这名佝偻的男人，直到欧妮亚捏住了鼻子，弗兰基才留意到他的存在，透过近处蓝领工人的移动看见了这道慢镜头的身影；

    他伸出的手臂缓慢地运作着，中途往额头上抹了一抹，最后，在时隔十五分钟后，停滞在半空中的手臂总算是从书架上取下了一小叠报纸，又缓慢地走起路来，找前台结过账，最后转过身去，朝门前走去。

    弗兰基仔细地嗅了嗅，发现空气中多了一种陈腐潮湿的气息，就像是有人刚从泥泞的沼泽里爬了出来，而且身上的衣服还没换。

    等这名男性彻底走出了店门口，弗兰基才自言自语地说道：

    “树獭？”

    “你在说什么呀，肯定不是。”

    欧妮亚嫌弃了挥了挥手，就像要将极为难闻的气体从眼前挥去：

    “那个人我敢肯定是个流浪汉！因为他身上有种属于穷人和病人共有的气息，肯定是因为，在哪输光了钱，中了迟缓大法，才散发出这么恶心的臭味。”

    “好吧。”弗兰基又看了一眼门口的位置：

    “你说的这些流浪汉，在安维尔小镇很多吗？”

    “不多，所以我才会这么难受。”欧妮亚合上了手里的言情小说，短时间内她估计是不会再有心情看了：

    “这类人光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他们和路上那些大人小孩差不多，但是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像是...嗯...”

    “像是什么？”弗兰基来了兴致。

    “我形容不出来，啊，总之我们今天就回去吧。”

    欧妮亚的心情不太好，就‘运气好糟’这样的话她在走出书店的时候重复了三次，弗兰基却没什么感觉，起码他觉得刚才那位佝偻男人够可怜的，连书店里的人都有意地避而不谈，甚至没有人出手去帮他拿书；

    随后的三分钟，当他和欧妮亚归还书籍，走出店门时，刚才那个行动缓慢的流浪汉却不见了。

    “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来到复古风格的牌坊前，鹅卵石路到此截止，再往前就是高矮不齐的民居建筑了，欧妮亚飞快地朝弗兰基脸上啄了一口。

    经过弗兰基的陪伴，她脸上已经没有阴翳了，脸蛋红扑扑的，带着小女孩的明亮笑意：

    “放心啦，不是那种分手，如果你也喜欢来修道院听讲座，我们明天还会再见的！”

    弗兰基回以微笑，直到她走远之后才恢复了平淡无波的神态。

    欧妮亚是太活泼了点，就五岁的年龄而言还有些早熟，好在他应付小孩这方面算在行，至少能在十分钟之内哄好她。

    走着走着，他回头看了几眼，却只看到人来人往的集市，这一条街上的水泥地凭着稍大的圆形砖块和稍小的鹅卵石稍微显得有艺术气息，每一个摊点下方对应着一个由小鹅卵石组成的数字符号，让这些摊点看起来整整齐齐的。

    这条路的人们，或长相酷似人类，或长着兽耳、卷着尾巴，或者全身长满了绒毛，都有各自在做的事，并不会留意到一个六岁小孩的视线。

    然后，弗兰基再次看见了一名蓝领工人，正背对着他匆匆向前走去，扶着一顶黑色礼帽，黑手套拎着个公文包，给他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视线上移，扫过那个男人的背影，弗兰基重新看向前面的路。

    载着酒瓶的四轮马车从他身边行过，绕进路边一座大敞着门的仓库。

    弗兰基越走越慢，最终晃进了一家玩具店。

    他的手伸向了那些缝着各式纽扣的布偶，心里却泛出一阵寒意，比傍晚的微风还要冷。

    即使中间隔着八个摊点的距离，即使路上也有很多穿着类似的白领、灰领或蓝领工人，他还是看见了。

    在泛着暖黄色的晚霞中，一切事物都仿佛蒙上了一层阴影，蒙上了难以言说的神秘色彩。

    背对着他的人也是，和他同路的也是，都各自走着自己的路，如果忽视掉那两个微小的光点，理应如此，一切都正常。

    那是后脑勺没错。

    假如他没看走眼，为什么那个蓝领工人的后脑勺上会有一双眼睛？

    有双眼睛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偏偏是盯着他这个方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