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为自由故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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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房间前,他顿足提醒她,记得上药,好好休养,明日他会再来探望她。

    他将说“记得上药”的声音咬得很重,阿菊后来打开药瓶时,才知晓这句话的深意。

    本该装着药的瓷瓶里卷着一张纸,以及一包不明用处的白粉。

    阿菊平静的心登时紧绷起来,在将纸展开之前,先提防地扫了眼门,是关着的。

    果如她预想的那般,纸上的内容尤其不同凡响——你想要离开却步山吗?如若想,便在两日后将药粉倒入给段筹的酒壶中,事成之后,我自会放你下山、获取自由。

    她仿佛不识字的稚童般,将纸上的字句反复读了数遍。

    即便对方未有言明这白粉会有何效用,阿菊仍能猜到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或昏或死,无非是这两种结局。

    纵然阿菊不想要加害段筹,可她如何也拒绝不了一个能离开却步山的机会。

    山下的好光景早已褪成她记忆里模糊的幻影。

    路边随处都能采撷到的雏菊,它们不用她照料,就能绽放得极盛。

    那种曾几何时她日日都能嗅见的混杂着青苔的潮湿又新鲜的气味,叫连府邸外院都不被允许踏足的阿菊魂牵梦萦。

    段筹的这座府邸为她遮蔽了四年的风雪,他不曾短过她的吃穿用度,也不曾支使她做重活累活。

    饶是山下在高门大户里侍奉主人家的婢女,或许也过得不如她。

    阿菊清楚她若下山,未必就能过上这般富足的日子。

    她得为生计忧愁,甚至因为久未接触山下的事物,少不了要四处碰壁。

    但她宁愿住在漏雨漏风的茅屋,宁愿睡着少棉的被子。

    阿菊想要过上寻常的日子,想要拥抱自由的风。

    哪怕朝夕之间她会不为                                                人知地死去,阿菊也不会有一丝的后悔。

    因为段筹的府邸是将她困宥的牢笼,是她不愿提及的伤心地。

    她在此处被迫窥见段筹最阴暗狠毒的面孔,她陪着他,就像陪着一只随时会将自己拆骨入腹的孤兽。

    孤兽强求她依偎着他,她只得假作平和脸色,将所有惊惧咽回肚中。

    漫漫四年,她于午夜无声呜咽,眼下干涸的泪痕变成剜不掉的黑痣。

    恐惧不会因为习惯而减弱,阿菊渐次觉得风声鹤唳。

    她无论怎么清洗沐浴皆摆脱不了双手沾染上的血腥味,她整夜整夜不敢阖眼。

    万籁寂静之时,阿菊垂眸看地上掉落的大把头发,几乎要怀疑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她也不敢去找府上的大夫为自己诊脉,生怕听见与她猜想重合的话。

    阿菊愈发畏光,有时会觉得她是一只徒有人的皮囊的鬼,在白日拼凑出的模样苍白又虚伪。

    仅有那颗尚且跳动的心脏让她意识到自己尚且活着。

    有很长的一段时日,阿菊甚至不再奢望她能下山。

    她哄骗着自己,段筹对她不算差,纵偶有冷语,却不曾动手打过她。他……毕竟是在阿婆逝去后第一个不嫌弃她耳聋,愿意耐心听她言语的人。

    或许于他而言,救过他的自己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她只当是与对方签订了卖身契,做一个不惹他嫌的奴婢,得过且过便好。

    然而昨日之事如钟发声,悠长钟鸣荡开铅华,使得阿菊猝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

    段筹哪里是待她特殊,他分明是从未将她放在眼里,似圈养猫犬,厮迤厮逗而已。

    几鞭子换来她头脑的清醒,阿菊鲜少遇见过这样划算的买卖。

    既然段筹已经对她动了杀念,她便没必要对他心软,何况他本就是一个恶贯满盈之人,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

    话虽如此,这两日里阿菊无时无刻不在挣扎、反悔,以至于如今驻足于庖屋外,依然拿不出一句准话。

    她着实过不了心中那道槛,她不敢想象倘若段筹真的死在了自己手中,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阿菊姑娘,你怎么来了?”庖子猝然发现安静地站在门口的她,被吓了一跳。

    阿菊因此从这些纷杂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乌黑的双眸隔着呛人的烟火张望屋内。

    那位被派在庖屋负责传菜的青年男子果真不见了踪迹。

    那日他因为听闻了前院筵席间的可怖情状,是以惧怕前去触段筹的霉头。他抱着酒坛在院中急得就要哭出来,彼时阿菊在一旁栽花,阴差阳错成为他的求助对象。

    青年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阿菊不明白他与她为何并无做错任何事,最后却一死一伤。

    段筹有一句话说得极是,她的确有着泛滥的同情心。

    偏生没有得以匹配的本事,便只能任他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