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草帽边沿松一口气……仔细想想，事关坎萨尔公爵，大喇喇站在他旁边的自己，无论外表看上去多么地朴素不起眼，会被媒体轻轻放过，而不追根刨底，原本就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当下，她因为M.P.近乎谄媚的态度不自在地点一下头，看着手里的相机，转一下眼睛，顺水推舟道：“那拍照——”

    “当然可以！”M.P.理了一下衣领坐正，容光焕发地对她笑了，就好像，他是世上最谦逊、友善的一个长辈。

    这就是坎萨尔公爵头衔的威力吗？……苏珊多少为M.P.前后的变化感到震撼，此时拉开皮腔，瞳孔底部亮起幽暗的光。

    许多记忆画面快速地飞掠而过，使苏珊知道这两个多星期以来，M.P.的日子有多难熬。倒不是说，他很畏惧着次元恶魔来找他麻烦，夺走他的性命，而纯粹只是不耐烦于阿尔文他们日以继夜的贴身保护。

    他们连他上厕所时都跟在外面，这让有着许多私人爱好的M.P.感到一种被监禁的不自由。有时候，他无聊得想要和那些高大冷淡的驱魔人对话，却只会被刺得败兴而归。

    “恕我直言，您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苏珊的意识在他肥胖的身体里，两手插着腰，气呼呼地指责他对面站着的娜嘉尔。

    “那还真是遗憾了。”娜嘉尔无所谓地用手指卷着头发，“不过——”她说着，那双森                                                然的眼睛从上之下，缓缓扫量着M.P.，想说点什么又住口，最终只是摇一摇头，遗憾又无奈地叹一口气。

    M.P.因她的审望和欲言又止敏感发作，掩饰着内心的慌乱问她：“什么？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呢，”她乌漆漆的目光依然停留在M.P.脸上，意有所指地莞尔一笑，“您也许可以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

    “你——！”M.P.一瞬涨红了脸，简直气急败坏。

    与他共感的苏珊则惊奇于竟然还有这样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应对方式。

    阿尔文则更令M.P.畏惧，通常她一个不耐烦的眼风扫过来，就能让M.P.直接噤声。但除此以外，M.P.似乎真的是无辜的。奥瓦尔执事曾经放大他信任的情绪，让他有问必答，得到他内心深处的答案，他既不知道魔法师和恶魔的存在，对于次元魔法师可能找他的理由，或是艾伦的父亲约翰·桑德拉的死亡更是一无所知，他坚信是蒂贝茨留错了名字，等次元恶魔找上门来时，他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向对方解释清楚……

    经由铁路公司总裁卡特尔的死前陈辞，苏珊不再信任他们这些“既得利益者”们，自认为的“无辜”。

    这会儿她手指调整刻度，将镜头推向更久远以前的记忆，魔眼收缩之间，M.P.正坐在某间会议室里，按捺着心中的厌恶与不耐，从容不迫地对着圆桌对面的某人陈辞：“这个世上没有捞不着的好处，只有过分的贪婪会让船沉掉。我们今天坐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您的筹码又有多少，您该仔仔细细地想清楚，”虽然惯于傲慢地轻视他人，但M.P.毕竟是兰克斯塔的市长，在利益攫取的谈判上面，他并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傻瓜，“其他人也都想想——”此时他随意抬一下双手，目光又在那人身边坐着的另外几个人身上梭巡，“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你们真的要为你们主席的狮子大开口，付出竹篮打水的代价吗？”

    共感的苏珊借由他的目光望向位置上坐着的其他人，卢西安、商会成员——死去的卡特尔、蒂贝茨均在其中，还有工会的玛丽安娜、琼里叔叔，以及——艾伦的父亲，工会主席约翰·桑德拉，她将目光投向桌上的日历，四月一日，星期二……看来没找错位置，这里就是约翰·桑德拉最后一次参与劳动谈判会议那天的记忆，这天以后，他退出了工会，结束罢工，回到铁路公司上班。

    “狮子大开口？……看来您是把我们当成要饭的乞丐了。”约翰·桑德拉此时低垂着眉眼，略微好笑地开口：“只是争取最低时薪二十克朗……一天工作八个小时也只有一百六十克朗，也不过刚好够三口之家一天温饱。你们大老爷们金山银山的，少这一口，甚至注意不到。”他说着站起来，两手撑着桌面望向对面的M.P.，“‘过分的贪婪会让船沉掉’，您难道看不到，我们坐在这里的人，还有正参与罢工的兰克斯塔十二万同志，正是要将您和您的朋友们摇落到水中的浪啊。”

    苏珊因为共感艾伦留下的遗痕，这会儿借由M.P.的眼睛怔怔望着虽然衣着褴褛，瘦削疲惫，但却意气风发的“父亲”，胸口禁不住地漫上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