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碎片09 第(2/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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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夜里十二点,客厅里的大灯已经关掉了,裴文竹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一小盏台灯,微黄色的灯落在她放在膝上的羽绒服,靠近桌子边被光笼罩的区域里还放着针线盒。

    她是趁着周澜树睡着的时候才下床翻出针线盒,怕开客厅的大灯惊扰了周澜树,于是只点了这一盏小灯。

    整个屋子里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黑得似乎能够吞没所有悲伤,那一盏小小的灯,无声地支起裴文竹心里的一顶帐篷。

    那顶名为“母爱”的帐篷。

    周澜树爱干净,所以即使这件衣服的颜色是那样灰暗显脏,但是此刻裴文竹拿在手里仔细看,袖口也始终是干净的。

    看得出来他经常清洗袖口,所以袖口总是不断开线,袖口周围的布料都被洗得发白。

    裴文竹戴着眼镜一点一点弯着腰凑近灯光缝着袖口,穿针引线在那块已经隐隐发白的位置,最后藏好针脚,仿佛没有破过一样。

    针线活这样细致的事,也是得在反反复复的实践中汲取经验。

    缝好最后一针,裴文竹剪断了线,又把线头贴心地藏好。

    缝好口子,裴文竹没着急关灯,只是反反复复摩挲着这件对于周澜树来说已经小到不行的棉服。

    这件衣服,以前是她的。

    还是她好几年前穿的衣服。

    原本以为在杉城的日子将会是跌跌撞撞的新开始,再苦再难也能挺过来,却不曾想家中横生变故,他们被迫回到这里。

    在杉城定居时,周澜树的父亲原本是一名出租车司机,裴文竹也有一份还不错的设计工作。

    周澜树的父亲有一次接了个代驾的活,却不曾想找代驾那人不知怎的惹了当地某片区域的地头蛇,那天晚上恰好就是他们报复的时机。

    就这样,周澜树的父亲受到了无妄之灾,裴文竹赶过去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连罩着尸体的布上面也是一片一片的血。

    裴文竹得到一笔赔偿款,而那些满身罪愆的人似乎根本没受到任何影响,这一件事,毁掉不止一个家庭,对于这群始作俑者来说却可以如此轻易揭过。

    她不甘心,满心愤懑找人去问去理论,收到的只有来自对方的威胁。

    父亲出事的时候周澜树还在学校上着学,原本裴文竹还打算瞒一阵子,但是她的精神压力太大也太痛苦,这样残忍的事实终究是再也兜不住。

    少年没想到自己这个年纪就要承担如此沉重的事。

    裴文竹那段时间精神都有些失常,周澜树休了一个学期的学在家,等到她的状态稍微好一些之后,少年提出的第一件事是回到滨岛。

    裴文竹的妈妈是滨岛人,结婚后因为妈妈去世三个人回来过一次。

    这场白事陆陆续续办了一个月,也是那个时候裴文竹往院子里放了很多花,似乎只有将悲伤填满,才显得脸上不那么苍白。

    这次裴文竹和周澜树从杉城回来,也是住的她妈妈的房子。

    一开始周澜树提出回到滨岛这件事裴文竹是不同意的,但奈何少年那时太过执拗,周澜树知道滨岛虽然靠海四季潮湿,但这里胜在清净,适合裴文竹养好身体。

    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是裴文竹不行。

    可偏偏裴文竹也是这样想的。

    离开以前,裴文竹曾经问周澜树,学习方面你换了地方,滨岛教育水平不及这里,你要怎么办。

    少年没想到她担心这件事,于是放松似的露出一抹笑。

    “怎么?你还不相信你儿子的实力吗?”

    这句话,好像是周澜树最笃定的承诺。

    那时裴文竹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每颗泪水,都砸在了周澜树握着她的手上。

    思绪归一,此刻的裴文竹坐在沙发上,一盏小台灯就能将她眼角残余的泪照得通透,照得更加无法隐藏。

    一滴滴溅在脏灰色的布面上,她发现自己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有些事如衣服,表面看着缝好了,其实穿针引线形成的孔你不仔细看,真的是看不见。

    而又有些事走得又是和缝衣服相反的路,从源头开始就没有办法修补。

    比如一颗,饱经沧桑又泫然欲泣的、快要枯竭的内心。

    转眼就到了除夕这天,裴文竹来到隔壁,和阿婆说要带两个孩子去商场里买新衣服这件事。

    站在一边的陈渔看着大人之间的讨论,掌心微潮。

    倒是阿婆爽利许多,微微思索了一下就答应了这回事。

    临走之前,阿婆塞给陈渔两张一百块钱的纸币,说她挑好了直接付款就行,不用考虑价钱。

    滨岛物价低,两百块钱能买一件很不错的衣服了,倒是陈渔捏着手里的红票子迟迟没有放进兜里,眼神复杂地看向阿婆。

    阿婆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慈爱地拉着她的手,悄悄在她耳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