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母女 第(2/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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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着肚皮,不再挣扎。

    她定定站在岸边,头晕目眩,脚底生寒。

    哑娘不知何时追了过来,捂住她的嘴,捞起她便跑。

    她被哑娘抗在肩上,还挂在脖间的草鱼一下下抽打着她的脸,抽得她嘴角木然。

    直到她整张脸都被抽得冰凉,哑娘终于将她放下,取下她脖子上的草鱼,又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草鱼交给哑娘的男人,浑身鱼腥的汉子蹲在河边,肥手握住滑腻的鱼身,一下下刮走鳞片,露出白里透红的肉。

    尖刀一转,剖开鱼肚,指甲缝沾满黑泥的手指伸进鱼肚,掏出内脏,挤掉腮腺,红的黄的黑的,一把甩到她面前里。

    她“哇”的一声,吐了。

    男人嫌恶地躲开,哑娘不知所措冲上前,而她伏在那摊污秽里呕吐不停,吐得涕泪满面。

    她推开哑娘,浑浑噩噩回了家。

    宋鱼儿如往日那般坐在炉边,呆呆望着锅底,直到看见她走到跟前,才抬起头。

    她们无言对视许久,宋鱼儿嘴唇颤抖,干瘦的手擦去她嘴角的泪与秽物,跪地搂住她。

    宋鱼儿在她怀里放声痛哭,她只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小声说:没关系,宋鱼儿,有我呢。

    那天夜里,借着明亮的月光,宋鱼儿抱着她,小心翼翼翻开那本快散架的词集,指着上头两个字,双眼发亮。

    她说,娘不识字,可找了位读书人问过,这两个字,又好听又漂亮。以后,就是我们小囡的大名。

    宋鱼儿轻轻抚摸书页,珍重无比。潋滟波光将她映得光彩动人,那是她捧着词集时,才会露出的模样。

    她呆呆望着宋鱼儿,不觉看痴了,跟着她小声念:云谣、宋云谣。

    来年春天,宋鱼儿生了场大病。

    闭眼那夜,哑娘来了。宋鱼儿躺在茅草里,面色青灰,瘦得骇人,抖着手,从活动的船板下摸出一个香囊、一个布包。

    她将布包塞给哑娘。

    她说,这二两银子,我攒了一辈子,都给你。我不求你收养她,只求你将她卖到一户清白人家,无论婢子还是粗使,只要有口饭吃、有个屋住就够了。

    记住,清白人家,定要是清白人家!

    哑娘坐在边上,使劲点头,泣不成声。

    然后,她将那只香囊挂到宋云谣脖间。

    宋云谣低头看,泪眼中,香囊上绣了个模样拙劣到古怪的鱼儿。

    她盯着那鱼,忽然笑出鼻涕泡。

    “好丑啊,鱼儿。”

    宋鱼儿看着她,惨白的嘴巴一咧,也嘿嘿笑了起来。

    二人对笑半晌,宋鱼儿身子一抽,呼吸猛地卡住,嘴角还挂着笑,皮肉却僵硬了。

    撑着最后一口气,宋鱼儿死死抓住宋云谣的手,用力得眼珠突出。

    “……答应,答应娘……要好、好好,活……活!”

    嗓子眼里挤出最后一个字,宋鱼儿断了气。

    几日后,哑娘帮她寻了个山头,埋葬了宋鱼儿。

    她在坟头坐了一下午,没有哭,只是心里不停想,宋鱼儿究竟是谁?

    她有家吗?她怎么生下了自己?她的娘在哪儿?

    山风呜咽而过,没有带来答案。

    翌日清晨,哑娘的男人带她进了城。

    青田县的牙行小院里人满为患,男男女女都蹲在地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牙人行走其间,看两眼,分个甲乙丙等,交钱画押,便定了他们的去处。

    轮到她了,男人有意将她说小了两岁。

    簪花的牙婆浓妆艳抹,尖尖的长甲掐住她的下巴,又掀起她的衣袖、裤腿仔细打量,活像肉市的老板挑活猪崽子。

    半晌,牙婆直起腰,朝男人比个了数。

    男人喜不自胜,同她攀谈起来,宋云谣懵懵懂懂,只听懂了“念书学字”三个字。

    她忽然想起宋鱼儿捧着书的模样。

    宋云谣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小声说,我愿意去,我想念书,让我去吧。

    八两银子换一纸契书,她将自己卖给了牙婆。

    第二日,牙婆将一伙丫头赶上船,要送她们去杭州。船动了,她望着逐渐远去的青田县,心跳砰砰。

    远处江岸上忽地冲上来一道人影,竟是哑娘。她跪在岸边无声哭叫,拼命向她比划手势,让她回来。

    宋云谣冲到船边,朝哑娘挥手:别哭啦!我去过好日子啦!

    背后传来牙婆的笑声,宋云谣也笑起来。

    她想,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怎么不是好日子呢?

    笑着笑着,江上渐渐升起浓雾,身旁寂静下来。瑟瑟江风吹过,她打了个寒颤。

    【宋云谣。】

    她听见有谁在喊自己,转身,船上的船夫、牙婆、丫头们都已消失不见,只剩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