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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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氏的一脉分支常居于此,裴璋少年时也曾在泸州住过,从前的宅子如今还空置着。

    叔父裴策得知他要来的消息,当日差了家仆相迎。裴璋不能失了礼数,翌日也前去府上拜访。

    裴策生得与他父亲裴筠足有六分像,连整肃的神态气度都一脉相承,脸上甚少现出笑意。

    裴璋的父亲在他弱冠那年意外得了风瘫,此后连张嘴说话都再不能,更遑论是处理政务。

    倘若是二房或三房的父老遭此横祸,任裴氏治家再严苛,恐怕也要手忙脚乱一阵子,少不得会出些错漏。

    然而裴璋自少时起,便是洛阳最为人所称道的世家公子。

    不论是行止学识,亦或是品性,都近乎像是一块无暇的美玉。

    他肩上担着裴氏的担子,这些年来,也一向做得很好。

    “听闻你此次回来,身边还带了一名女子?我虽不知你父亲当初为何要与温氏退亲,但总归也是想为你另择一名端雅的女郎为妻,而非像眼下这般。”

    裴策话语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之意,却又无法将话说得太难听,只得端着长辈的架子试图劝诫他。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你至今仍未娶妻,本就多被那些小人暗地里揣度置喙。倘若携她回洛阳,迟早要被人传言养了个外室在身边,届时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裴璋默然不语地听着。

    实则叔父说的并无不对之处,且措辞已然算得上是含蓄。

    即使抛开品性,她的身份也恐怕埋有诸多隐忧。他既然不能,也不该娶这样的女子为妻,合该尽早斩断与她丝丝缕缕的纠缠,以免误人误己。

    只是……裴璋也不知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血气未定,戒之在色,他三岁读圣贤书,孔圣人的三戒早该刻骨,却不止一次因她而情牵意动,想来也实在可笑。

    他低垂下眼,盯着杯盏里飘忽起落的茶尖。

    房中萦绕着浅淡的檀香,若有若无的青烟令他略微有些走神,继而忆起船上的那一场微雨。

    阮窈坐在他身旁,手里拿了本经书在看,忽然吃吃地笑起来。

    见他不解,她便同他说起书中的这则故事。

    深山中有一名掌管降雨的独角仙,因为厌恶雨水,作法引来大旱。为破去仙人的神通,一名叫做扇陀的貌美女子前去山中寻他。后来二人两情缱绻,于是仙人因破戒而失去法术,还随着扇陀下山。扇陀沿路走累了,便坐到仙人的肩头,架肩而还。

    这则故事本是为了劝诫凡人,非遣除六欲,不能得圆满。

    可她却笑意盈然地道,永不行差踏错固然好,可便是仙人也无法做到。在为扇陀破戒的那一刻,兴许也是仙人最为欢喜的一刻。

    若无难得欢喜,又何来架肩而还。

    约莫只有她会这般想,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人。

    而他那时也没有再出言辩驳。

    见裴策仍在兀自说着,裴璋终于开了口,温声道:“她和旁人不同,在建康时,曾于侄儿有救命之恩。”

    不论如何,阮窈同他之间的纠葛,本就是他的私事,他自然要一力掌控。即便是父母,也未必能够干涉得了,旁人更没有过问的资格。

    裴策闻言直皱眉,嘴唇动了动,脸色也越发难看。

    又不是出身于高门的贵女,就是有救命之恩又如何,二人身份如云泥之别,自有上百种法子可轻易打发了她,何需多交代什么。

    他到底是裴璋的叔父,合该担起管束之责。

    总归是个身如草芥的女人,日后真碍了事……寻个机会除去便是。

    裴璋从府中出来时,看见了正守在马车下的人。

    重云满面风尘碌碌,上前将手中纸稿呈交给他,“属下不负公子所托。”

    “辛苦你了。”裴璋嗓音温和,接过纸稿。

    于车上坐下后,他缓缓展开重云带回的纸张。

    他此行沿路奔劳,纸上沾了好些脏污,字迹也潦草而斜乱,裴璋却看得十分专注。

    少顷,他捏着纸张的手指用力到近乎泛白,蓦地发出一声冷笑,额角也隐隐有青筋在跳动。

    *

    黄昏时分,阮窈才带着女使从街市回到宅子。

    她从前不曾来过泸州,裴璋既办事去了,她闲着也无事,便出去好一番逛游,还买了些花与小食回来。

    连日乘船的辛苦被她抛之脑后,步伐更要比平日里轻快几分。

    阮窈才进门,许久不见的重云正在院中,上前同她说道:“季娘子,公子有事要见你。”

    她微微一愣,“公子回来了吗?他人在何处?”

    “在禅房。”重云看了她一眼,神情说不出的意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