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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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状元是个女子》
长夜四寂,车轮平缓滚过凤临东街,凌月端直坐于铺满雪色毛皮的雕花马车内,用帕子擦拭着身前的紫红酒渍。
她忍不住抬眼望向车厢左侧。
江风之正默然垂睫,静凝着忍冬纹银熏炉上袅袅升腾的香雾,炉中微黄的火光镀在他棱角分明的面上,晕开融融的暖意。
凌月微微攥紧掌心的帕子,将龙门宴闹剧交与颜尚书处理之后,他便提出送她归家,还给了她一方帕子擦拭身上酒液,以免受凉。
自她接过帕子擦拭以来,他便一直是那般目不斜视的姿态。
幽幽檀香于二人之间静静弥漫,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勾勾,江风之掩唇轻咳,移目看向了她。
凌月黑亮的眸中似有流萤,如稚童般毫不掩藏满溢的恩谢:“更深露重,多谢殿下特意赶来。”
空气静默了片刻,又漾开一道细若游丝的轻叹。
“我来迟了。”
“抱歉。”他目光落在被酒渍洇红的帕子,清冷的眉眼染上歉意,“那时……便该提醒你留心些。”
那时……凌月忆起握住他手掌时他骤冷的神色,虽然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可他苦涩的唇角却好似犹在眼前。
明明是她僭越才惹殿下不快,怎能让殿下道歉?
她摇了摇头,急言道:“今日是凌月鲁莽,冒犯了殿下,今夜亦是凌月大意没有防备,殿下本无义务提醒什么。”
明明她已猜到弓具有异很可能有幕后人授意,虽然此事最终仅以弩坊差吏粗心错放结案,但她也该小心提防后手,实在不该因登科的喜悦与骤生的隔阂而失了警惕之心。
凌月抱拳垂首,坚定道:“承蒙殿下不弃,施以援手,凌月既为珏王府门客,今后定当谨慎行事,决不拖殿下后腿。”
她这番话说得公事公办,毫无埋怨,江风之却不由忆起宴上她制服众男子后长默垂首的萎靡,温声问道:“今夜,不害怕么?”
凌月摇了摇头,望见他目中缓缓流淌的关切,顿了顿,又轻轻点了点头:“只有一点点。”
她真诚地道:“我怕的不是打不过他们,是怕若我行差踏错,会输了好不容易赢来的仕途。”
“不过,”凌月弯起眼睛,乌黑的眸子在黑夜里亮着微光,“现在一想,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
“大不了,便是揍了他们被陛下责罚。”
她压根没想过打不过他们。
“就算武举之路因此滞阻不通,我也决不会放弃入军为将。”
“我可以参军,从小卒做起,去驻守边关,总会有地方募军的。”
“若还是不行,我便去开个武馆,就教女子强身健体,反击恶徒。”
只要一息尚存,她便不会放弃心中夙愿,她一定会做些什么。
这世上绝不仅仅只有一条可行之道,哪怕旁道更加曲折多艰,但只要她心志不移,步履不辍,终能离心中的彼岸更进一步。
柔韧坚毅的声音落入岑夜,掷地有声,江风之凝望着她灼灼的双眼,微蹙的眉宇舒开郁色。
他明白,她不是扶风的弱柳,她是离离春草,无需等待谁的施援,只要火烧不尽,便可生生不息。
她与他,并不相同。
这样很好。
凌月见他淡淡勾唇,似心中欢愉,心中由来已久的疑惑更甚。
世间极少有男子同他一般,见女子如此离经叛道,屡违纲常,却丝毫不怀偏见,甚至乐见其成,鼎力相助。
在六年前便已如是。
她摩挲着手中银剑,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凌月一直在想,殿下为何会力排众议,坚持让女子参加恩科?”
“是因为……先贵妃么?”
殿下方才在宴会上说,这柄银剑是他母妃萧氏的遗物。
而她听养母秦燕提过,六年前殿下于凤临城外的梅陵救下她时,正在为先贵妃萧氏守陵。
在那个雪夜,他以银剑于梅陵旁的官道击退追赶的差役,救下了她,又将银剑赠与她所有,告诉她女子亦能入朝为将。
她猜想,殿下对女子入仕的倡导想必与先贵妃有关。
江风之轻声一叹,微微颔首:“不错。”
“母妃矢志从军,奈何时局不容。”
“那时的我尚未能左右朝局,只能眼见她日渐消沉,以至于……”
沉郁的嗓音飘渺断续,凌月默然静待片刻,却未等到他的下文。
他漆黑的眸中烟岚云岫,仿佛为浓雾所困,迷失于往事之中。
她很想像阿娘安慰她时那样拍一拍他清癯的背,可她只是握紧了手中银剑,郑重地道:“殿下,凌月定当不负所托,实现先贵妃的遗愿。”
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开辟那个先人祈愿的盛世。
江风之抬眸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