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17章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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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死对头相看两厌后》
天色一点点暗淡下来,闫风识拿起铜剔,拨亮烛灯。
远处,淮水画舫凌波,桨声灯影,坊巷里传来货郎们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然而,一切的浮华仿佛已经隐去,在马用絮絮讲述中,那些儿时未曾亲历的往事,一件件,一幕幕,仿佛重新展现在他眼前。
太和九年,闫风识刚满三岁,也正是那一年,成婚三年的闫月之终于怀上身孕,及初秋艰辛诞下一女婴,但不久身体便极虚弱,于是带着仆从几人搬到庄上修养。闫月之是早产生女,那个婴孩刚出生时孱弱不堪,可到庄上一年,就逐渐养好,满周岁时能蹦能跳,活泼可爱。闫月之因生女而初初抑郁的心情也渐渐开怀,身体日益好转。
女儿逐渐长大,但唐家却始终没有接回来的打算,且闫月之听说她夫婿还在连二连三纳妾,似乎早把她这位正妻抛之脑后。她原本就与他无甚情感,唐家上下各怀心思,俱都不好相与,反而在庄上的几年生活惬意,闫月之便索性长住下来。
又是几年过去,到了某年冬日,那一天恰逢玉清天尊诞辰,闫月之一早出门,等她祭拜完毕,忽然大雪狂作,道路被封,她只好等到第二日雪停下山。但等她回到庄上,却不见女儿阿怜的身影,马婆婆焦急等在门口,说阿怜出事了。
原来昨日阿怜见母亲久不回家,乘下人不备,一个人偷偷跑到后院,爬到了一颗大槐树上,后来风雪大了起来,她想下树,却不慎脚踩空摔下来,至今昏迷不醒。闫月之煞白了脸,大夫来了一波又一波,阿怜却仍没醒来,到了第三日,便断了气。
闫月之受不了女儿去世的打击,也跟着昏死过去……后来,她总算醒来,精神却日益萎靡,成日痴言痴语,连亲近的人都不理。眼看这样下去夫人也将不成,马婆婆便想要回唐家找家主。
然而那时,唐家老爷早不记得他还有个在庄上的发妻,马婆婆又不敢说阿怜已死。百般无奈下,马婆婆不得不返回,而就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一村落时,她看到田埂边站了个痴呆呆的女童,那个女童看上去同阿怜一般大小,手中拿半串糖葫芦,她左瞧右瞧,田埂旁寂寥廖,一群野鸭在游晃,除此之外,没有一个大人。
就在那时,一个大胆的念头划过脑海,老实了大半辈子的马婆婆走到女童身边,她双手发颤,还是一把抱起她……也不知跑了多少里路,马婆婆才停了下来,她望向怀中的女童,那孩子不哭不闹,反而乖觉地叫了一声阿婆。
就这样,马婆婆将孩子带回庄上,闫月之如预想一般慢慢好起来,她唤女童为阿怜,把她当自己的女儿。
又过了许多年,唐家家主亡故,唐家树倒猢狲散,闫月之卖了庄子,遣散仆从,带着女儿回到金陵。
“后来,我怕马婆婆说假,曾偷偷蹲在暗处观察,你猜如何?”马用黄豆大的眼睛闪着精光:“我本想蹲那假仁义的闫氏姑夫人,却没想蹲到了她女儿!”
“唐慧怜?”闫风识微微蹙眉,马用曾在闫府盯梢?
马用浑然不查,八字胡须捋得溜滑,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那个女子,绝非马婆婆口中温婉秀贞。因为我看见她,偷偷和男子在外私会……”
闫风识淡笑一声,掸开被紧抓的衣袖,忍不住提醒:“你放才说那家女郎被她母亲严格看管,等闲不出门,又怎会见她和旁人私会?”
马用挠挠头:“石弟,天地良心,我说的全是亲眼所见,那女郎怎会出门我不知道,但她的确和人约在南烟楼,我虽没瞧清与她相约之人,但我记住了那轿子的模样。”他急忙用手比划,“通体乌黑,外罩银丝帘帐,看上去就忒阔气……”
作别马用,天已擦黑,几点孤星淡挂,淮水两侧灯火辐辏,谁家小院新长了一树栀子,斜伸出墙头,淡雅清甜,满袖盈香。
闫风识闻着花香缓缓徐行,心头反复思量:马用其人并非君子,但他的说辞却可和婢子的互为印证。表妹,是否已知道她不是姑母女儿?南烟楼是金陵有名的“阳春白雪”,那个与表妹私会的人,身份定当不凡,会是谁……
闫风识想着事,一没留神踩了个缺,脚一崴,差点站不稳,幸得怀墨及时拽住,方才免沾得一身泥污。
“郎君,夏日泥松,最易积水,晚间走路呀,要挑着暗处走,才不至于踩进水洼……咦,那是什么?”怀墨揉了揉眼,躲在闫风识身后叫:“郎君,您快瞧瞧,扑棱蛾子成精了!”
闫风识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才知怀墨所言非虚,可不是一只大扑棱蛾子嘛。他走过去,借着绛纱灯泻下的一点昏黄上下打量。
大扑棱蛾子是一个人。
他衣衫半敞,发髻松垂,满脸灰土,活脱脱像在泥里滚过一遭,此刻正倚着石墩打盹。闫风识蹙紧眉,最后到底忍不住摇醒了他:“陆霁,醒醒。”
陆小郎君打着哈欠醒来,一抬头,见是闫风识,顿时满眼放光:“表兄,你怎来这了?”
闫风识不答,指着他脏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