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发现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的怜悯，“你一直在不停地追问‘对’与‘错’，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苦闷。”

    “‘对’与‘错’本来没有绝对的标准。”

    她第一次听这样的说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有努力理解，也有困惑不明。

    望进那双明亮又混沌的杏仁眼，秦理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谁都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不同的人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和喜好，选择不同的路。”

    “你要知道，成长环境、家庭背景、教育方式等等，这些都会影响一个人对世界的认知和判断。”

    “一个人受外界影响的因素太多了，所谓的责任、义务、道德，往往不是发自你内心认同的，而是别人强加给你的，你被迫根据别人的规则道义做事。”

    她依然沉默，也还是迷茫，并且，他的语气毫不强势，仿佛一位长者朋友与她促膝而谈，但是，他讲的内容却那么有力量，打开了她混沌暗昧的门。

    “责任、义务、道德……强加给我……”，她嘴唇张阖，低声重复着。

    他点了点头，目如明星，语气愈发柔和，温和有力的手进一步紧握住柔荑，“人是抱团的动物，三人成虎，三个以上的人说你有错，不能说明你真的错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彼此认识，是朋友，是亲戚，是同事？”

    “一个人怎么能反抗一群人呢？他们说你错了，会混淆你的判断力。在我看来，只要不是涉及大是大非和良心良知的问题，都不需要去谈对错。所以，你知不知道，你被‘道德绑架’了？”

    “道德绑架？”她微微蹙起眉头。

    他进一步解释道：“你想想，那些人是不是经常对你提出各式各样的要求和想法，让你去做他们认为‘对’的事，哪怕是损害你的感受？哦，不对，你的感受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极力跟上节奏，努力消化这些新观点，渐渐摸到关窍。

    “你一直以为环境没问题，总觉得是自己哪里不对；或者需要委屈自己，达到别人的要求，才会过得这么痛苦。如果你觉得自己特别孤独，特别痛苦，总觉得没有人能理解你，那或许问题不在于你，而是你和这个环境不兼容。”

    眉头渐展，灰蒙蒙的杏仁眼徐徐泛起光亮，仿佛在灰暗的世界里，第一次看见了一道微弱的光。

    他稍稍前倾，目光与她齐平，“现在问题来了，你可以选择回到那辆车，约束自己的感受，用你的痛苦作为养料，喂养他们，给他们提供乐趣，或者……”

    她抬头，对上他清亮的眼，“或者什么？”

    他微微一笑，“或者，跟着我的车一起走，暂时远离‘道德绑架’，怎么决定，你自己选。”

    章雪下意识看向餐厅大玻璃窗那边。

    窗外，宋嘉明沐浴在阳光里，正与未婚妻有说有笑，李佳莹不时递上零食包，他们的氛围轻松自然又愉快，很难相信他居然需要看心理医生。

    别人活得好好的，只有她一个                                                人陷在伤心忧惧之中。

    非常不甘，她生怨恨憎恶心。

    她深吸一口气，做了决定，“我坐你的车。”

    说着，她便要站起身，被那美人手单肩按下。

    他莞尔一笑，恰如清风过林梢，温柔中带着点不容反驳的从容，“选择坐我的车，那你可得先把自己整理清楚了。”

    章雪没转过弯，一杯温水已递到面前。

    他款语温言，“喝点水缓一缓，不用着急忙慌行动。跟我出行，你得习惯，向来是别人等我。”

    她愣愣接过，小口啜饮。

    随后，一副墨镜经他手，轻巧地架上她的鼻梁。

    章雪这才注意到他穿得很是精悍干练，一套欧式西装枪驳领猎装夹克衬得他挺拔如松柏，流畅的收腰设计将他的腰线勾勒得格外精干骁悍，而灰底毛呢人字纹的面料使用，则在优雅中透出几许锋芒。

    那副刚刚为她戴上的墨镜，之前随意地插在他的胸前口袋里，是不经意的随性腔调。

    他固然有贵族式的优雅，但也暗藏着战士的血腥冷酷。

    章雪不免生出与贵族同行的错觉，仿佛他天生就是站在高位向下俯瞰的人，于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的不自在真的不是自卑，更不是没见过世面，而是在他身边，连潮人恐惧症都要犯了。

    脸颊微微发热，心里说不出的慌乱，她顶住压力，问：“你也要去打猎吗？”

    唇角扬起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她的局促，他看进眼里，却浑不在意，甚至是轻微享受。

    他语气轻松，“是啊，带皮筋了吗？”

    “带了。”章雪点点头，有些紧张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皮筋，手指略微发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