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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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菜的,令人难以下咽。

    她总有法子熬一锅不那么稀的豆粥,然后配上山上采来的野菜,不拘是几块蘑菇,一把野苋菜,拿回来焯水凉拌,香气扑鼻,色泽诱人,让人食指大动。

    谢宣每天最爱吃饭的时候。

    外面的雨越下越小,淅淅沥沥的,没过一会儿便停了,谢家的饭菜也熟了。

    惠娘适时揭锅,拿了家里唯一一个白瓷碗放在干净的灶台上,她用木勺就着热气腾腾的锅气搅了搅,捞了一碗浓稠的豆粥出来,另拿一只碟子摆在托盘上,咬咬牙切了三片薄薄的腊肉铺在碟子底上,夹了几箸拌好的野菜放在腊肉上铺好,而后盖了锅,朝门外喊了一声:“宣哥儿!”

    “娘!”谢宣简直是瞬间闪现,虎头虎脑的出现在惠娘的眼前。

    惠娘抿嘴笑了笑,见窗外的雨停了,她一手撑起托盘,一手牵起谢宣,轻声道:“跟娘给你爹送饭去。”

    “好嘞!”他扬起一抹笑意,露出两颗小虎牙,由着娘牵着他的手,娘俩一同朝后院走去。

    后院的房子要比前院宽敞些,但也有限,不过倒是很幽静,一间用来居住,一间充作书房,谢宣母子不住这里,而是住在前院灶屋隔壁的土炕上,冬天会很暖和,足以扛过北境的寒冬。

    前后院所隔不远,没几步路便到了,只是刚刚才下了雨,惠娘领着谢宣走的十分小心,这才耽搁了一小会儿,此刻也已站在屋门前,惠娘照例敲了敲门。

    “进。”门内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虚弱,显得有几分中气不足。

    房门并没有插,但惠娘依旧得了应允之后才松了牵谢宣的手,轻轻的推门进去,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窗,亦没有点烛火。

    惠娘驾轻就熟的将饭菜放在房间里的长柜上,顺手点亮了烛火,屋子里瞬间亮堂了一些,谢宣就着这微末的灯火朝榻上一瞧,便瞧见一个清癯的背影,身上裹着一张薄毯,形容萧索寂寥,令人不忍直视。

    惠娘捏了捏谢宣的手,谢宣会意,他噔噔噔的爬上榻去,撒娇耍赖道:“爹爹,吃饭了!”

    良久,那段清瘦的身影未动,亦不知听见还是没有听见。

    谢宣上去扒了扒他,却见他面容奇瘦无比,脸色灰败如土,一双绝妙的金丝丹凤眼恹恹的垂着,他没睡,他只是不想理人,或者说是没那个精气神儿理人。

    谢宣很大度,谢宣不怪他,但也不由得被他脸上难看的神色唬了一跳。

    谢宣心里默默念叨:难怪最近那么多莫名奇妙的人来家,原来爹爹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爹爹你可不能死啊!爹爹一死,他绝对完蛋!娘亲要嫁人了,他这小胳膊小腿可怎么活啊?!

    缠绵病榻的谢壑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他可能是病得糊涂了,耳边一阵呲呲的乱响,心间突然听见一道稚嫩的哀嚎:……完蛋!娘亲要嫁人了!我这小胳膊小腿可怎么活啊?

    谢壑乍然听到那道稚嫩的心声,心头猛然一跳,只以为自己病糊涂了,出现幻象了,他的目光悄然落在稚子身上,见宣儿和他如出一辙的凤眼幽幽的垂着,小嘴抿得极紧,心里不禁一顿,而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来的意外,是本不该的存在,可到底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上,便是一条生命。

    没有父亲庇佑的孩子,会如何的苦楚,他谢壑再清楚不过了。他实在不愿他的孩子像他一样孤苦无依。

    是的,孤苦无依。

    谢壑的五脏六腑痛的纠成一团,童试所受的耻辱历历在目。

    他不是考不上,他是连进考场的资格都没有,被家族除名的人,世道难容。

    一盆“淫辱母婢”的脏水泼下来,侯府嫡子的身份没了,世家贵女的联姻泡汤了,他亦被踢出了族谱,赶出了临安谢氏。

    如今他连下科场的资格都没有,哪怕是将户籍迁来熙州,试卷上要填祖上三代的,他万万不能填临安候府的信息,因为他是侯府弃子。

    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庶兄夺走属于他的世子之位,夺走属于他的姻缘,然后借着他的文章连中小三元。

    只因他的父亲宠妾灭妻,他是不受父亲待见的儿子,所以活该落得这个结局,是他活该吗?!

    一连受了这么多窝囊气,从童试之后他回到这里便病着,而且越病越重,想必已然并入膏肓,没有几天好活的。

    谢壑又不甘心的抬头瞅了幼子一眼,这个因为别人算计于他而得来的孩子,说到底,再如何也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忍心就这么撒手人寰,留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存活于世?

    就这么想着,谢壑有气无力的伸了伸手,主动要起了粥喝,他得活下去,再屈辱都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