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衍之没有回答他，似乎觉得再说什么都是废话了。

    他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还需要多问什么呢？

    放弃？

    他早就应该放弃了。

    他就不应该相信什么奇迹。

    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什么奇迹，因为他曾经伤害了沈随欢，连自己的骨肉都没有放过。

    所以就算是天上的神，也不会心软他，放过他，为他创造出奇迹。

    就算有奇迹这样幸运的事情，也应该是降临在好人的身上。

    绝对不会是他。

    他还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看清楚这样残忍的事实呢？

    早一点醒悟吧，早一点……做出选择，就不会让沈随欢再为他所累。

    慕衍之沉默地遥望着远方的樱桃园，炽烈的阳光晃得人眼睛刺疼。

    看着看着，眼前就生出了层层叠叠幻影。

    他眼前是天旋地转的晕眩感。

    现在已经是快盛夏的天了，就连风都带着一股浓重的热气。

    但慕衍之却觉得对他来说，这四周吹过的热风也成了清冽的寒风，像是生锈的钝刀一样，不动声色地往人心底最柔软最细腻的地方一刀一刀的割下去。

    刀刃，一寸寸的剐过血肉。

    他的背影在这金色的阳光里，更显得凄冷而孤寂。

    “真的够了，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慕衍之低缓地开口，“我很感激你。”

    “所以，我们就此收手吧，你是韩子衿的人，你还是回到他的身边去吧。”

    “就算你心中愧疚差点害死了随欢，但你已经弥补了，现在这样的结果，没有人恨你，没有人怪你。”

    “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与人无尤。”

    慕衍之已经改变得很彻底了，现在他总是习惯性的把一切的错误和不幸都往他的身上揽去。

    就比如赵清秋违背医德给沈随欢换药的事。

    就算沈随欢现在还活着，但是赵清秋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就是违背了医德，就是违背了本心。

    可慕衍之还在找理由为他开脱，减轻他心里的负罪感。

    大概是慕衍之明白愧疚的感觉吧。

    “我以前很讨厌你，甚至希望你早点死，你死了，沈随欢就不会回到你身边，她可以一直留在老韩身边。老韩一个人孤单的过了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对一个人心动，他好不容易不想一个人了，我真的想你快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就没有人再可以分开老韩和沈随欢。”

    赵清秋脸色苍白，“但是现在，我真心的希望你可以不要放弃。而且，我经过慕青的事情，我好像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如果你真的对沈随欢来说毫不重要，那她又怎么会因为你而离开老韩，离开归夜呢？”

    反之，就算慕衍之死了，沈随欢也还是放不下。

    所以何必自欺欺人呢？

    赵清秋调整了一下躁动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像是一个普通朋友那样说话，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医生。

    “你知道一个医生最怕什么吗？最怕病人没有求生意志力。”

    赵清秋也很焦急，他何尝不想快一点想出办法？但是真的需要时间啊，而慕衍之现在决定破罐子破摔了，他不配合治疗，那他就是想要延长慕衍之的生命，这也是无济于事的。

    其实，他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但是他不敢下药。

    谁知道慕衍之的身体亏损到多严重的地步？

    如果药的份量一旦不对，那不是……当场一命呜呼吗？连说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药量需要斟酌，而且药的种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添减。

    只能说是……稍微有一点眉目了。

    不过，他也不敢轻易说出来，但凡是能够想到其他的办法，他也不想用这个药的。

    这是最后走投无路的选择。

    现在慕衍之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慕衍之的理智已经溃不成军，他现在也是那么的脆弱。

    “赵清秋。”

    “你真的不用再说了，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办法。”

    “我不相信，还有奇迹。”

    “明明就是死局，为什么你比我还要固执呢？为什么不肯相信，真的无路可走了呢？”

    慕衍之那么擅于控制情绪的人，以前就算是泰山压顶他也面不改色，但是连日来身体的变化真的彻底压垮了他，他连表情都懒得掩饰，带着一种看透人世间的灰暗和空寂。

    赵清秋才不管他那么多，强行推他进别墅。

    “我不管。”

    “作为医生我都没有放弃，你更不能放弃，你要是敢不针灸，也不吃药了，我就告诉沈随欢你想要死了。你就等着应付沈随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