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家在“老高山”。www.jingsige.com

    “老高山”在我们的语境中，不仅意味着那里地势高，冬天的时候，我们矮处的雪都已经融化了，他们那里依旧白雪皑皑，屋檐下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沟儿；还是落后的代名词，那个地方人比较少，家庭比较贫困，小孩见到陌生人有一种莫名的羞怯感，还有一种奇妙的也野蛮，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

    外公家的真实地名叫大麻塘，名字来源于一个巨型的大坑，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可能一开始就如此，也可能是地质塌陷造成的。

    大麻塘的人们都生活在麻塘口上面稍微平缓一点的地方，但也没多大的面积。

    总共就六户人家，全都是姓杨的。

    外公家在中间，旁边是二姨公（外公的二哥）家。两家房屋挨着，都是竖排两间的，中间共用一个堂屋。房子除了后墙是石头和灰浆砌成的外，其他全是木板和圆木镶嵌而成的板壁，屋顶上盖着茅草。厚厚的茅草让家里始终保持者干燥。

    外公家是一进两间的房子，房屋里面的陈设也十分的简陋。外面一间是火房，和大姑家相比，这间伙房还兼有卧室的功能。右上角靠墙的地方是一张床，床头放着外公的烟斗和烟叶，床的前面有一个火炉，挨着隔墙的地方，放着一个长长的架子，用来陈放厨具、调味品、油等和做法相关的一切事物。左边墙壁处是一个水缸，没有水管，只有两只木桶。他们那里还是在挑水吃。

    里屋既是卧室又是储藏室，里面有床，有装粮食的柜子，有装满粮食的尼龙袋，还有放贵重物品的箱子。箱子里通常会放一些收据或者是现金。

    外公还有两个舅舅就生活在这里。以前母亲在的时候挑水这事儿基本上她承包了。

    那里水资源比较匮乏，就这么几家人，吃水还得排队等。非常缺水的季节，甚至要跑到别的村，也不知道他们的老人，怎么选这样一个地方。

    现在吃水的重担落到了大舅舅杨康，母亲的哥哥；小舅舅杨勇，母亲的弟弟。

    现在他们正在忙一桩大事。

    在家乡，女儿在婆家生孩子了，娘家这边是需要准备很多礼物的，包含吃穿用度。

    我出生的时候外公没在我家，是出生之后父亲才托人告诉外公的。外公在我出生的第二天便特地赶来看一看他的小外甥。

    当天吃过晚饭之后便回去准备再次过来的礼物。

    有姐姐的前车之鉴，这次就得心应手多了，不像上次那样手忙脚乱，最后还是四姨婆（外公四弟的妻子）帮忙才搞定。

    今年农历只有十二个月，外公找来十二个鸡蛋，用红纸包着。然后在新买的坛子里装上新买的米，装到快满的时候把那十二个红鸡蛋放里面，又在上面铺上米，直到坛口的位置。又拿出一坛还没有开封的猪油，最后剪了红纸把坛口封上，这两件便准备完啦。

    外公又让小舅舅从院子里抓来一只肥胖的公鸡和一只母鸡。公鸡到时候可以杀了炖汤吃肉，母鸡留着下蛋吃。

    大舅舅站在一旁收拾着给我和妈妈买的新衣服。一套小小的红色的是给我的，一件棕色且笔挺的给母亲的。

    外公家比较贫困，准备这些对于他们来说算是比较重大的负担。想想女儿是自己的，外甥也是自己的，都是自家人，也就没啥了。

    无论如何总算是准备好了。

    此时家里这几件礼物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和架子上乱七八糟摆放着的锅碗瓢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或许一个家庭里没有女人，大多如此吧。

    从母亲出嫁以后就是三个男人操持着这个家。大舅舅已经二十五岁了，但仍旧没有结婚，这应该是外公目前最焦虑的事情。

    母亲每次去外公家，总要里里外外的打扫一遍。走的时候也总是不忘说上一句，三个大男人，还是要把家照顾好。这样方便以后娶媳妇，乱七八糟的，以后谁嫁给你们哦。

    看着准备好的礼物，外公感到到：“你们两个小子，啥时候给咱们老杨家添个丁哦。让我也享受享受当爷爷和公公的快乐。”

    小舅舅十四岁了，对这些事情也不太懂，站一旁傻笑。

    大舅舅大声地说：“就咱这家庭，想都别想。”

    外公说：“你老子我没出息，你倒是出息点呀。”

    说罢，三人便散开独自忙活去了。

    后来小舅舅对我说，那时他就发自内心地想，自己以后一定要修“四邻三间”，这是那时候富人家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