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堆堆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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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的眼里开始泪水隐隐。
冯湘替老妇脱掉身上可笑的白布,将她散乱的头发梳成小小的发髻,看到老妇眼里隐隐的泪水时,冯湘的心也酸痛了。一个有病的老人,究竟是什么委屈?让她必须变成鬼魂呢?
阿岑在井边脱掉衣裳,打一桶水冲头浇下,揉揉头顶上刚过两寸长的短发。
阿岑望着月亮,想把积压在身上的阴郁驱赶出去。
阿岑一路背着老妇回来,从老妇心里飘散出的悲凉便浸进了阿岑的身体。那悲凉经年累月,和无望,怨恨冻结在一起,像刀刃一样锋利,不仅在伤害老妇,也能伤害感受到它的人。
阿岑不禁想抱怨:为何愉快的感受总是轻盈,短暂,痛苦的感受却百倍沉重而持久?越是孱弱,越会被沉痛折磨。
阿岑叹气,他要回到冯湘身边去,不能让她触碰到沉痛的利刃。
幽从在阿岑身后举起一件替换的衣裳。
阿岑伸手拿上,高兴地一笑,“多谢,那件脏的麻烦你替我搓一搓。”
幽从见阿岑高兴,忍不住想多表现一些,连咽了两次嗓子,结结巴巴地说:“阿,阿,阿岑,不用谢。”
阿岑回到客房里,看见老妇整洁地坐在那儿,两条有异味的病腿已用 布条暂时包裹起来。另一边则是脸颊带汗的冯湘,刚刚才停下来休息。
冯湘向阿岑笑了笑。静坐的老妇虽然目光呆滞,却懂礼地向阿岑弯下身体,有些惭愧的神情。
阿岑向老妇说:“不小心误伤了你,这是我的错。刚才在野外,你说这里有人和你有仇,我相信那是真的。不过,如果你是因为仇怨装扮成鬼魂,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似乎,这对你自己也是一种折磨。”
老妇张张口,似乎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倾诉?和无声的泪水一起涌出的字句是:“我的女儿死了……”
冯湘去安抚她,心里不禁紧张,仿佛看见一件惨事的轮廓。
客店的店主的记忆并不正确,老妇失去女儿是在六年前,女鬼的故事并非已经七八年那么久远。
老妇和十五岁的女儿青芽,曾在杂耍班里表演顶杆和柔术谋生,日子虽然永远奔波,辛苦,但衣食不愁,每天多是欢声笑语。老妇当时的愿望,是攒够钱后回乡买五十亩地作为嫁妆,把女儿嫁给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六年前,杂耍班走到这片乡里,热热闹闹地连演两天后,老妇在滑绳时伤了腰,只能躺在布蓬里休息。
老妇看着女儿的最后一眼,是女儿欢喜地说:要去给娘取一帖好药治伤。
去取伤药的孩子再也没回来,没有人知道她被困在哪里?杂耍班停止表演,没日没夜地到处找了半月后,因为毫无希望就放弃了。杂耍班离开后,老妇继续去城里报官,经过更加漫长的等待,老妇终于明白:不会再有人记得她的女儿。
冯湘难过地说:“也许青芽还活着呢?也许确实发生过意外,只是我们无法知道……”
老妇呜咽着流泪,“不,我知道她不在了,她在梦里告诉我的。”
冯湘抿紧嘴唇,低下头擦拭眼角。
阿岑说:“如果你女儿是在乡里发生了意外,一定有人见过她,任何发生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
老妇说:“刚事发时,有人说看见那孔家的人和青芽说过话,后来又说不是。”
阿岑说:“你认定他们是你的仇人,因为你觉得他们在骗你。”
老妇忽然变得面貌凶恶,痛苦地咬着牙说:“他们一定知道,他们谁也不说,我的孩子太冤枉……太可怜了!”
阿岑说:“所以你在这里假装女鬼吓唬他们,是为了报复?”
老妇说:“我恨我不能报复,我恨我不是真的厉鬼!我要为我的孩子喊冤,让他们记着自己的恶,如果……有人还能有些良心,告诉我女儿在哪儿?青芽的胆子很小,她肯定在等我带她回去……”
冯湘忍不住泪如泉涌,借着衣袖捂住发红的眼圈。
阿岑走过去,从她身后举起手掌,揉了揉她低垂的脑袋。
阿岑温柔的支持,反而让冯湘的心里更觉软弱,仿佛受到了和老妇同样的打击,是无法停止的感同身受。
阿岑于是柔声哄她:“阿湘,别哭了。我们去找到真相,让她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