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声色地露出外交用微笑——尽管面前空无一人，而且她的脸完全被藏在全副武装的防风面具下面，但是万一，这是某种考验呢——她冷静礼貌地说：“请问有人在吗？”

    静默。

    “假如冒犯了这里的主人，我提前为我们的无礼道歉，但是我们确实需要进来看一看——”伯妮丝朗声说，“那么，我们进来了。”

    她踩下第一步，屋内的积雪好像和外面的并没有什么差别，发出同样的咯吱声。

    克拉克向前几步，走在伯妮丝侧前方。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但是伯妮丝就是感觉，他身形隐隐向着自己这边，仿佛有什么问题就会第一时间挡在自己面前似的。

    他们走上几阶冰雪的台阶，看到大厅正中有个空无一人的平台。水平的平台上斜斜插放着不少水晶，周边还有着不少疑似按钮的区域。

    “看上去很像科幻作品中的控制台。”伯妮丝说。她可是个科幻爱好者，现在更在创作自己的科幻小说。

    话音未落，“控制台”侧面微微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一个静止的人影。

    伯妮丝眯起眼睛。他是飘在空中吗？而且闪烁……难道是影像？可是哪里有这么真实的全息影像技术……

    “您是这里的主人吗？”克拉克不动声色往伯妮丝旁边挪了一步。

    “我的儿子。你不记得我，我是乔-艾尔，我是你的父亲。”那英俊的中年男子投影面色严肃地开口。

    等等——Iamyourfather-IAMYOURFATHER——伯妮丝的大脑里开始无限循环这一句，她紧闭嘴唇，努力不要在这种场合笑出声来。

    “如果按照地球上的算法，你应该已经16岁了。”自称乔-艾尔的投影继续说，“你比我预估得更早前来此地。”

    克拉克从听到他第一句话开始就静止了。

    “先生，您是在对我的同伴说话吗？”伯妮丝微微鞠躬，“恕我冒昧，您看起来像是一份投影，您是如何辨认自己的后代的呢？”他说的是真的吗？会不会这投影对所有进来的人都说一样的话？

    “你好，人类女孩。”乔-艾尔的目光投向了伯妮丝，礼貌地点点头，“按地球年计算，我已经死了好几千年了。但氪星的水晶只能被氪星的后代开启，而我的儿子已经是世界上唯一的氪星人了。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投影，是我生前所拥有的知识和性格的残影，所以当我被启动，我就知道是你来了，我的儿子。”

    克拉克对上了投影的视线，那里确实有着关切和喜爱。这是不是说明，他说的是真的？巨大的欣喜和同样多的惶恐席卷而来，而伯妮丝握住了他的手。

    投影的视线下移到他们相握的双手上，又看向伯妮丝。伯妮丝视线没有闪烁，坦然地和他对视。她依然保留着相当多的怀疑，有无数想要问的问题，但……要克制！伯妮丝对自己说，你最初的目的难道不是仅仅希望能够陪伴他过来？只是希望自己的陪伴能让他更坚定吧？这对他很重要，需要他自己来问。

    克拉克没有说话。

    投影说：“我储存了许多资料，包括氪星的科学技术、语言文化。这些知识都很重要，但只是事实，还有许多问题需要探索。比如——”

    氪星到底在哪——克拉克怎么来的——为什么是唯一的氪星人？伯妮丝紧紧闭着嘴。

    克拉克感觉波妮的双手下意识用了力。依克拉克的了解，伯妮丝绝对没有那么容易相信这一切，按她惯常的做法，早和对方激烈地交流起来并借此试探了。而她只提了一个问题，就一句话都没说，一定忍得很辛苦。他有点想笑，之前的慌张倒是的确消散了不少。

    克拉克打断了投影的话，问道：“不好意思，但我必须问，我是谁？不厘清这个问题，我没法静下心来听您说话。”

    乔-艾尔交握着双手，闻言略略微笑了，他说——

    你是卡尔-艾尔，氪星艾尔家族的孩子，我的儿子。

    氪星——

    自我毁灭了，带着上面所有的同胞、城市和文明。

    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氪星毁灭前，我和你母亲把你放进了我们的小飞船，并从氪星已知的六个有智慧生命的星系中择定了地球，希望你能平安到达。如今看到你如我所愿健康成长到如此，我很欣慰。

    克拉克点了点头，但他的眉毛蹙了起来。有什么问题吗？伯妮丝在内心过了一遍答案，没有找到什么逻辑漏洞。

    克拉克唇角下抿，甚至比他脱口而出“我是谁”的时候更加在意将要出口的话。他问：“所以，你们提前知道氪星将要毁灭，却只救了我一个人？”

    伯妮丝愣住了。天啊，克拉克……在那么长久的迷茫和不安之后，终于有机会驱散迷雾，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了，他最在意的却是这个！自己的亲生父母是否这样自私！伯妮丝的五官因为突如其来的喜爱和慨叹皱成了一团，噢克拉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