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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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这星》 

    俞沅是在十八岁那年认识的李萤心,那年李萤心二十一,七年过去了,岁月把这块水晶淘洗得更加温润。

    此刻俞沅看着水晶熟睡的面庞,依然能想象这张脸上更明媚恣意的笑容是什么样的。他的整个大学时代,水晶对他从不吝啬笑容,有时只是翘起一点狡黠的弧度,更多的时候是不在意形象的哈哈大笑,眼睛会挤在一起,嘴角咧得很开。

    笑点很低,很爱笑,说什么都会笑,有时笑太猛了,李萤心还会眯着眼拍拍自己胸口说“笑得好累”,自然地倒到身边的人身上——李萤心那时候还挺喜欢和朋友们勾肩搭背搂抱贴贴,这让俞沅想到自己很小的时候养过的小狗,只要人的手从狗身上离开,小狗就会仰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人的手心,拱到人重新开始抚摸小狗毛茸茸暖呼呼的脑袋和身躯为止。

    这和俞沅很不相同,俞沅绝对不会主动和别人有什么肢体接触。但俞沅观察到李萤心有这样的特征以后,一声不吭地在更多时间里占据了李萤心身边的位置,这样当李萤心想靠着谁时,想把手搭在谁肩上时,只能就近地把这些动作施加到他身上。

    但他自己是从来不会反过来对李萤心做这些动作的,他觉得自己像一棵树,雀鸟会停在他的枝头,他无法反过来对他的来客做什么,顶多只是随着风发出一些沙沙声。

    不论如何,感谢这样的笑容和温热的相触降临到了他身边。

    在和李萤心相遇之前,俞沅很少有这种被笑容包围的时刻。他的事情说来容易扫人兴,一般他也懒得提起。简而言之,他是他爸搞婚外情的产物,本来养在外面,结果他妈早早死了,他被接了回去,他爸原配是个很好的人,都这样了也没亏待他,吃穿用度从来没短过他的。

    不过也就这样了,任何家庭温馨时刻从来都与他无缘——当然他这样的孩子也不应该奢求这些,能被宽宏大量地给予一方屋檐,能有口饭吃,已经是他极大的幸运。

    他常常愧疚,他是无辜的,但他的血脉不是。为了抵消这种愧疚感,他在家里除非必要,几乎不出现在人前,主动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依然是为了抵消这种愧疚感,更坦诚地说,也为了不再在别人其乐融融的家里显得格格不入,他上高中以后就离开家在学校住宿,后来跑到更远的地方上大学,自食其力地生活。

    然后他遇到了李萤心。

    那天俞沅会去搭话纯属意外,下了课看到操场边有乐队在搞快闪演出,他停下来听了会儿,他不懂用专业的角度怎么点评,演奏听起来还可以,抱着吉他的歌手唱得也就算能听,但是抛开唱的人,曲子本身很好听,他想去问问原唱是谁,唱的什么歌。

    其实他觉得演的那每一首都好听,但不好意思每一首都问,只问了第二首叫什么。正蹲着理那一堆乐器的线的学长茫茫然转过来,好像不知道他在问哪一首。

    俞沅想了想,刚才那段副歌令人印象深刻,他哼了几句,几乎是马上,他看见学长倏然睁大的眼里闪烁着某种光芒。

    ——他好激动啊,他拿手机出来要加我的时候手都在抖,可是为什么呢?因为我吗?好奇怪啊。

    后来俞沅知道了,歌不是翻唱别人的,是学长自己写的,好厉害。

    学长还想让他当他们乐队的主唱。

    他唱歌好听吗?不知道,因为没给别人唱过也就没人这样夸过,自己听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学长一副捡到宝的样子——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学长的行为甚至让他难堪,尽管客观来说就是如此。

    他不答应纯粹是因为觉得自己不能胜任,没有任何端着的意思。他从来没学过音乐,去过一次在KTV里的同学聚会,也只是坐在角落里看别人唱,和大家都不怎么熟,甚至来提醒他点歌的人都没有。也没有办法想象站在一堆陌生人面前被人凝视是什么样子,说不定根本开不了口,怎么可能唱。

    学长非常执着,为了让他来,做了很多额外的事,生活学习上照顾他,找到空就要缠着他。那阵子俞沅收到的赞扬和笑容比人生前十八年遇到的加起来还要多,那个时候俞沅还是不相信自己真在唱歌上有什么特殊的才能,只是有一天忽然想清楚一件事,世界上肯定会有更适合站在台上唱歌的人,如果让学长遇到了更合适的人选……

    ……他也会这样对着别人展颜吧。

    不想去唱歌,但比起这个,更不想让李萤心去找别人。虽然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想。

    怀着这样的不安,俞沅终于跟着李萤心和乐队一起排练,继而站到了台上。

    第一次上台是和其他乐队一起在本地小型livehouse里的拼盘演出,票价20元倒送酒水才吸引来一些人。在后台时李萤心拿着手机录来录去,说要拍vlog素材,先是问石含章今天准备打快多少,答曰不好说,万一打起来忘情了bp能会拉不住,又去问陈悦今天准备弹错几个音,得到一个白眼,和一句“准备从头错到尾”的豪言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