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 17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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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悯的童年与裴凝如出一辙,不同的是,那时候裴家的生意还没发展起来,她很小便辍学了,被迫打工供养弟弟。

    其实不是连学都上不起,只是裴家觉得女儿从出生起就是赔钱货,还不如省一点是一点,上学有什么用,最后不是还得给别人家生孩子。

    十六岁,裴悯逃了。

    她文化不高,靠做零工养活自己,虽然苦,但她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天空。

    后来,裴悯找了工厂里会读书识字的财务姐姐,靠下班时间在她家洗衣做饭,换得一个学习的机会。

    裴悯是有灵气的。因为喜欢读书,她二十二岁,开始自己尝试写作,二十三岁开始投稿,二十五岁赚到了第一笔稿费,从工厂宿舍搬出来,租了一间自己的小屋。

    再后来,裴悯的作品越写越多,三十岁开始全职写作,两年后便获得了全国大奖,这个名字变得响当当,成了最年轻、最优秀女作家的代表。

    也是那年,裴悯带走了裴凝,开始了两人一屋的生活。

    裴悯从没有教裴凝要做什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唯一教给裴凝的是,要自由地活着。

    这也成为了裴凝的人生信条。

    后来,裴凝因为性格内向,被学校的坏小子故意绊倒欺负,摔得掌心全是血时,她第一次鼓起勇气,给了那小子一个血巴掌。裴悯在学校挨完老师和对方家长的骂,回家对裴凝说,脸都没打肿,下次再狠点。                                                再后来,裴凝拒绝同班男生的表白,被对方气急败坏地在班里大骂是没爹没妈的孩子时,她云淡风轻地瞥他一眼,说总比你有人生没人教养强。裴悯看着被罚回家停课反省的裴凝,说天气不错,咱去旅游吧。

    再再后来,裴凝上着大学学着金融,突然说自己以后想写小说挣钱,不想上班当社畜时,裴悯在电话那边也只回了两个字:随你。

    裴凝一直都很佩服裴悯能用最温柔的表情说着最不羁的话。

    某一天,裴凝对裴悯说,你太酷了,当我姑没意思,你当我妈吧。

    一辈子未婚未育的裴悯看着眼前突然多出的大闺女,依旧惜字如金:都行。

    所以,裴凝一直觉得,她的不幸是从出生那天开始的。

    但她也觉得,她的幸运,是从七岁,见到裴悯的那一刻开始的。

    -

    裴凝讲完故事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晴空万里,能看到几颗耐不住性子提前冒出来的星星。

    她讲得嗓子有些发干,低下头来去拿水的时候,才发现,井稚的一双小狗眼红通通的,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那眼里有盛不住的泪花,在裴凝看向他的时候,垂了一滴,滑到脸颊。

    “怎么还哭了?”

    裴凝凑近井稚,微凉的手捧住他脸侧,拇指指腹轻轻擦拭着他的眼下,带走些许湿润。

    裴凝还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这些事哭过。

    可能是觉得井稚的反应太新奇了,她竟也被感染得有些鼻酸。

    井稚没有说话,只是一把将裴凝拽过,紧紧拥在怀里。

    他无法形容那种难过。

    他甚至开始怪罪他从不相信存在的神明,为何不让他早点遇到裴凝。

    为何让他错过她的孤立无援。

    怀中温热开始微微地抖动,井稚怔了一下,转瞬,抱得更紧。

    裴凝的脑子还很清醒地在想要安慰井稚,眼泪却已决堤而出。

    她反应不及,控制不住。

    她就这样突然迎来了,迟到二十余年的一场痛哭。

    裴凝的坚强外壳早已与她的肉身连成一体,这样卒然击碎,牵出连血带肉的伤口,她痛得受不了。

    她止不住地流泪,止不住地喘息,身体不停地往井稚怀里缩,还是觉得痛。

    她听到耳边杂乱的心跳声和自己的抽泣声混在一起,没有章法,只让人晕眩。

    很久,很久,直到氧气告急,裴凝才抽出一点身子来,在井稚的胸膛里汲取一刻呼吸。

    井稚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缓慢地,轻柔地,像要抚平时针转动的刻痕。

    她听到井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对不起。”

    裴凝吸吸鼻子,想问,为什么说对不起。

    他下一秒就回答了她。

    “我来晚了。”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会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参与她全部的人生。

    哪怕只能旁观,也强过听她平静旁白时的无力与绝望。

    再早一点遇到就好了。

    再早一点,让你幸福,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