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赵祈安也笑笑，坐在床边转而问道：“今日为何点这么少的灯？”

    “除了应属太后娘娘居住的长乐宫与陛下的宣政殿，寝宫之中，唯椒房殿占地最为广大，修建最华丽，臣今日翻看了尚寝局新送上来的账本。”

    窦明昭微顿，又重复说道：“她们送上来的最真切的账本，只臣一人，只臣一宫，所费种种，已然过分奢靡。”

    她轻声笑了笑，往里侧挪去，又伸手拍了拍刚刚躺着的地方，一番动作下来脸上并无什么异色，好似寻常。

    “陛下过子时却不入，臣有些困倦，便在床榻上等着，见殿内灯火通明，所费油脂不知凡几，便让人灭了。”窦明昭打了个哈欠翻身躺下，睁着一双眼睛轻声开口。

    赵祈安吹灭灯，随着这人一起躺下，轻声道：“朝政繁忙，大雍至今不过五十年，这片大地还未焕发出完全的生机，朕放不下。几位巡抚呈上来的密折揭下太多虚假美画卷，朕亦放不下。”

    “朕上次说的那些话，应是不能作数了。”赵祈安自嘲笑笑：“朕是个操劳的命，皇后往后就别等了。”

    “臣难道不是个操劳的命？”窦明昭并不遮掩，“今日司礼监掌印令人送来宫正司诸人的所犯罪责，这下内宫所有职位尽数换了一遍，臣所为虽说与陛下案牍之累相比不算什么，但也不是一时能够处置，不过比陛下早歇了几刻罢了。”

    “司礼监……”赵祈安语气不变，“从前朕不明白父皇为什么会重用宦官，待朕坐上皇位，才发现有些事只能这些人来做，久而久之，司礼监的权力便大了。”

    “权力再大，也是陛下施予的权利。”窦明昭道：“若明白得到这权力的来由，他们便是陛下手里的剑。若忘了，这些人便该废了。”

    “窦明昭。”赵祈安指名道姓的喊，“你怎么这么毫不遮掩的跟朕说话。”

    “陛下又不会拿臣怎么样。”窦明昭声音很轻，慢悠悠说道：“身子要紧，陛下莫要来这么晚了，往后天冷了，臣不想一个人睡，陛下想吗？”

    赵祈安没有说话，窦明昭随口一问，好像并不在意，正打算翻个身入睡时，赵祈安忽然没头没尾开口。

    “母后那么喜欢你，她告诉过你吗？”

    “什么？”窦明昭凑近了些，靠着赵祈安，呼出的气息紧贴着两人消散。

    赵祈安眼睫颤了颤，低声道：“我知道。”

    “母后常说，她与父皇相遇的时间出了差错，世人羡她与父皇琴瑟和鸣，可父皇有子有女有妾，这些在她与父皇相知相许之前发生的事，无人有错，也无法挽回。”

    窦明昭收了笑意，半隐在锦被里垂下眼，“父皇所爱之人，必倾其所有，不爱之人，一丝心神也不肯耗费，他不在意那些子女姬妾，母后才要更在意。”

    “是，阿娘必须更在意。”赵祈安换了称谓，握着眼前人的手，思绪飘回数年前。

    “她们一辈子锁在深宫里，高居妃位，子女却过得却不像皇子皇女，连个王府公子都比不上。后来宗室施压，四妃哭诉，阿娘本就心慈，她能让四妃锦衣玉食，却不能让四妃心有所依。”

    “所以后来父皇重新去四妃宫中留宿。”窦明昭低声道：“母后逼迫父皇，他应了。”

    赵祈安却道：“是假意留宿。他们从前如民间夫妻一般日日同榻而眠，后来父皇留宿他宫，哪怕是假意，阿娘也无法平静。”

    “母后从未告诉过我。”窦明昭撑起身子下意识道：“那时我以为她不在意。”

    “母后也未告诉过我。”赵祈安盯着眼前人的眼睛，“是我幼时偷偷发现，每当父亲不在时，母亲从未入睡。”

    “窦明昭——”

    赵祈安忽然出声，“你可有话要说。”

    窦明昭微怔，垂下眼躺下，避开眼前人的目光翻过身，轻声道：“时候不早，陛下该就寝了。”

    “你无话可说？”赵祈安道。

    窦明昭闭眼，并不开口。

    良久，只听见窗外清风吹拂枝叶颤动，耳畔呼吸声反复无常，窦明昭睁开眼，漆黑床帐内，她不再掩饰眼里的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