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的挺身而出没有任何意义。他还是要死的。

    那把剑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响，惊醒了裴松的僵直。君王满是血污的手有力地把裴松从地上揪起来再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裴松的脸涨得通红，耳膜渐渐发鼓，世界渐渐安静，视野也渐渐模糊。他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唯一能抑制君王发疯的小王爷此时被他用一份假情报骗回了长安，但他好像还是看见有个修长挺拔的月牙长袍男子大步出现在视野里，微微急躁但并不变调地喊道：“皇兄！”

    顾逸明的手“腾”地松开，裴松苍老的身躯摔在了地上，晕死过去，不再发出动静。

    顾怀榆大步走到寝殿之中，一眼便将眼前光景扫了个七八，不动神色地行礼问安                                                。

    “阿榆怎么来了？”顾逸明笑眯眯地将顾怀榆从地上拉了起来，满手血污就沾染上了他那一身浅色长袍。顾怀榆并未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感受到君王正眯着眼睛观察他，仍然冷静地拿出随身的手帕细细帮君王擦拭干净。而后向君王提议去议事殿，说是有事相商。

    这时候，宫内那些专职负责打扫的婢女和内侍也到了，正垂着手安静的等待在大殿外。帝王的贴身内侍谄媚地进殿传达。顾逸明似笑非笑地扫过了昏死的裴松和那一滩早已经看不出人型的贵人尸体，勾起顾怀榆的肩出了门。

    议事殿内，游元忠率众人正俯首安静等待帝王的到来。

    君王突然爆发出怒气，随手将手上正把玩的玉器扔向臣子：“怎么？今天是一个个轮番来送死不成？”

    游元忠被砸了个结实，但礼仪仍未出错半分。顾怀榆走到其身边行礼恭敬道：“……今日朝廷之议，吾等心悦诚服。只是如今正值农时，农业又乃国之基业，不若等到秋后再征兵点将、共谋辽东。不过等待月余，民心与皇威兼有之。”

    帝王虽从不对小王爷发火，却仍然感到焦躁，游元忠适时献计道：“君王要震慑四方蛮夷，如今西方吐谷浑已然归顺臣服，辽东可秋后再讨，南方蛮子本就不成气候，只剩下北方突厥还未曾拟定决策。突厥门伽可汗自您继位以来朝见频率越发变少、所献珍宝数量质量与往日也不可并论。吾等以为，比起辽东那等弹丸小国，北方突厥更需要再次正视天子威仪。此所以吾等聚集此地叩首以待君王也。”

    帝王倚在高高的皇位上扫视着匍匐的众生。良久，顾怀榆听见他懒懒的声音：“如此尚可。此般良策，何不早献？”

    百里泰道：“陛下方才平定郭良弼之乱，车马劳顿。本欲待陛下在东都修整一阵再献上此计，不成想陛下精力斐然、挂记天下至此，才拖沓至今。望陛下宽宥吾等怠政之过、更望陛下保佑龙体，莫要太过劳累，以保我启国江山千秋无虞。”

    顾逸明听了不免笑骂：“朕的镇国大将军，朕看是你平定郭良弼之乱累了罢？”不再追究众臣忤逆上谏之过。

    没有人提起高敏的死和裴松的半死不活。

    众臣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就“如何展示帝王威仪”制定了详尽计划，最终决定自下月起由顾怀榆及少数几位重臣钦点精兵一万伴驾随侍身前，以东都为起点向北巡视，并命使臣到访突厥，向门伽可汗传达接见的消息；百里泰等少部分将臣留守东都，一方面平定郭良弼之残部，另一方面作为后行军为帝王北巡的安全提供保障；游元忠、裴松等其余臣子回到京都处理朝政事务，重大决策待帝王巡幸回宫再议。

    顾怀榆从议事殿出来的时候抬首看见的已经是清冷的月亮。月光冷冷地洒在宫墙上，让人心里发毛。他加快了脚步回到王爷府，家里的小孩应当还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