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牡丹论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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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台牡丹色艳花大,做到了真正的花中之王,只可惜成活率极低,养护极其困难,开花后迅速败落,不如普通小花便罢了,也不如矮矮的牡丹。阿梓便想着,如此情况,正是‘牡丹’祸国。错的并不是牡丹,也不是用来供养牡丹的鲜血,而是一定要这鲜血去供养这牡丹的人。”

    顾怀榆反而不再阻止她说出这大不敬的话。其实小公主一直不太明白,她的皇叔什么许她想、什么不许她想。好在她很明白这世道什么许她想、什么不许她想。

    顾怀榆没有对她的话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摇了摇扇子,笑着问:“看来阿梓并不是讨厌牡丹,只是心里想着百姓。那‘女儿家因娇弱富贵而美丽’,阿梓又是如何以为?”

    顾念梓闻言脱口而出:“                                                女子并不是只能娇滴滴地躲在保护圈里。实际上,不管是往前历数几百年还是前朝今朝,身为女子而卓越者不可胜数。譬如妇好、荀灌、冼夫人、我的母亲苏浅、师父闻人亦或是朱竹姐,她们都是以一顶百的人中凤。史书大多不肯过多着墨她们的功绩,以至于造成未有来人的假象。这条路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以后也会一直前进。夫子之论,只是文人对女儿家的误读。”

    顾怀榆定定地看了小公主好一会儿,看见她专注地临摹着,但进步好像并不显著。直到她转头疑惑地看了看他,他才接着问道:“那阿梓可有告诉夫子?”

    顾念梓耸耸肩,很是不像一个公主的做派,看在她在外礼仪还过得去的份上,顾怀榆默默忍耐着不去纠正,心里又对齐老将军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他听见她满不在乎地回答:“未曾,夫子年岁已长,不宜争论。阿梓不要做保护圈里美丽而娇弱的牡丹花,这点自己知晓便好。”

    顾怀榆哑然失笑,许黎那样的风姿若都叫做“年岁已长”,不知道平日里他到底做了多少“坏事”。他想开口为许黎说点好话,却在小公主疑惑的眼神里止住了话头。

    有些事,大概留在岁月里,就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风头无两的探花郎,仁义满京城的太子殿下,还有长枪纵马平天下的安定公主。

    说不清是谁先爱上她的,也许是太子殿下。毕竟朝夕相处,见过她盛装出席赏花宴上的女儿情态,也见过她戎装在身征战四方的坚毅神色。他会爱上她再理所应当不过了。可是探花郎还不是探花郎时也曾遥望过帝国的双子将策马并行,那日阳光很好,照得人闪着金光。他将那刹那心动维持了整整一生,又怎么能不算情深。说书人爱上他们的故事,传唱的版本倒来倒去也不尽相同,真正的故事随着那两个人的同时离去猝不及防就结了局。

    故事的主角之一成了故事结尾被剩下的配角,在余生里咀嚼着回忆,面对着越改越没有他名姓的唱词不置一词。

    阿梓,他是最不可能赞同你做那“楼台牡丹”的人之一啊……

    但顾怀榆只是走近顾念梓,伸手取了另一只笔圈起了实在是难看得紧的几个大字,仔细讲了笔法以后宣布还得继续往下练。顾念梓还来不及叫苦,顾怀榆便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阿梓的思考皇叔很认同。可要说我朝最娇艳的牡丹花,连街边幼童都会说出你顾念梓的名号。”

    阿梓气鼓鼓道:“世人多为表象所惑。皇叔给的这些功课,哪有半分培育牡丹的意思。”

    “那阿梓喜欢什么花呢?”

    “木槿。阿梓喜欢木槿。木槿美丽,难能可贵的是它同时质朴、坚韧。阿梓想成为这样的人。”

    顾念梓仔仔细细铺好了新的纸,继续临摹着新的字。月亮已经缓缓地升上了天空,但顾怀榆觉得,今夜它没那么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