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骨裘》 

    亓鸯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窗户关着，身上却凉飕飕的。

    亓鸯睡眼惺忪的要起身时，才发现身前压着一个人。

    “呀！”亓鸯刚惊呼出声，身前的人就说话了。

    “是我。”模糊人影抬起头来，轻轻帮她整了整裙摆。

    亓鸯迟钝的反应过来，方才她觉得凉飕飕的，是因为玉珩掀开了她的衣裳。

    “您、您怎么……”亓鸯面红耳热的去整理自己的衣裳，一边悄悄的往后挪。

    室内昏暗，亓鸯看不清玉珩的神情，却听得见他温润如常的声音。

    “你白日骑马磨破了皮，我去买了些伤药，但方才见你自己已经上过药了……”

    玉珩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是岐天老人给你的药？”

    “是。”亓鸯点头，“之前……的时候他给我用来消肿的，但愈合伤口也有奇效，我想着下山或许用得上，就带上了。”

    亓鸯没有明说是什么时候，但玉珩却听得明白。

    “我那时经常弄伤你么？”玉珩冷不丁的问，“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我之前从未有过旁人，也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亓鸯耳朵上刚褪下去的热意又开始漫上来。

    “……也没有。况且……这种事也没有对错。”亓鸯的声音细若蚊蝇，玉珩却听得清楚。

    玉珩坐到亓鸯的身侧，客栈的床虽比不得珺璟山庄的床软而宽敞，但躺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是么。”玉珩轻声反问，却也不是要亓鸯回答。

    “公子……”

    亓鸯正想问玉珩外头的事情处理的如何，玉珩却捡起落在旁边的汗巾，又撩起她的头发，替她绞起了头发。

    “公子，我自己来就好。”

    亓鸯连忙抬手去拿玉珩手里的汗巾，匆忙之间头一转，打了结没有梳理开的头发挂在玉珩手指间，扯得她头皮一痛。

    亓鸯忍着没有喊痛，玉珩却听得到她的吸气声。

    “莫要乱动了。”玉珩将缠在指间微微濡湿的长发理下来，仔细的用手指梳开，再用汗巾一点点绞干。

    “头发不擦干就睡容易得头风。”玉珩的声音同他的动作一样温柔，“这还是你同我说的。”

    亓鸯脸颊一烫，这还是她刚到玉珩身边不久时发生的事。

    那时她生怕惹恼玉珩被赶出去，只想着要好好伺候他，有一次她见到玉珩沐浴后湿发披散在肩上，想同以前在张府一样替主子绞发，玉珩却说不必，亓鸯才逾矩说的这话。

    “这是岐天老人说的。”亓鸯小声辩驳，“不是我胡编乱造的。”

    “没说你胡编乱造。”玉珩也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扰夜色中潜伏的怪物一样附在亓鸯耳边。

    亓鸯觉得痒，稍微动一下却又扯到了被玉珩攥在手里的头发，只能强忍着不动。

    “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么？”亓鸯轻声问。

    她虽然这么问，却不觉得玉珩会给出否定的回答。

    在亓鸯看来，玉珩就同无所不能的一般，就算是之前玉珩身中蛊毒不能用内力，她也从未见玉珩露出过颓势。

    “没有。”玉珩出乎意料的说。

    亓鸯错愕的转过头看他，玉珩也适时的松开手，这次没有拽痛亓鸯的头皮。

    还带着点潮意的头发从玉珩的手上滑落下去，亓鸯适应了夜色，也能模糊的看清玉珩的面容。

    “很棘手么？我们要不要明日一早就离开？”亓鸯担忧的问。

    “不必。”玉珩淡声说着，手放到亓鸯的脸颊上，让她重新转过头去，又拿起汗巾替她绞发。

    亓鸯心里还是不安，正要再问，玉珩先开口了。

    “我刚追上去，还未问话，他们就自尽在了我面前，手段残忍，肖似魔教，但我搜身后，却又并未发现他们修炼邪功在体内留下的暗伤，反而像是正道中人。”

    玉珩没有隐瞒亓鸯，“他们身上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只有一点，他们应当是认识我的。”

    十年前玉珩一剑名动天下，但真正见过玉珩的人少之又少。

    玉珩不喜虚名，也不是喜欢仗剑江湖、处处留下英雄事迹的人，江湖中只知玉珩面若好女，因此冒充玉珩的人不在少数，但玉珩从未管过。

    认得玉珩的人，大抵也只有上过珺璟山庄登门拜访的人。

    亓鸯正想着，玉珩却将指腹压在她的额侧轻轻揉了揉。

    “不必担忧，不管背后之人是谁，既然他不惜代价也想让我知道他的存在，势必会在合适的时机出现在我面前，在此之前，多想无益。”

    亓鸯也只敢想想而已，玉珩都捉不住的人，她又怎么可能想得出来是谁。

    “公子说的是。”亓鸯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了打更声。

    整齐的三下，已经是三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