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心》 

    相机可以捕捉很多时刻，很多秘密的时刻，美好的时刻，还有某天兴起翻照片，能触动你的时刻。

    虽然学业繁忙，但陈珂经常把相机带在身边，除了学习，剩下的方式也就是拿起相机拍景拍人。

    内存条快满了，有夏天午休靠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同学们、有跑操时假装系鞋带掉队的某某、有被铁栏杆分成一格格的蓝天白云、有清晨或傍晚时反射金色阳光的白色走廊瓷砖。

    有体育课偷偷跑到小卖部买一罐冰可乐，得逞后偷笑的叶思文、有埋头做数学题手在不停转笔的曹志远、有打篮球的游鸿。

    有叶思文和余照苔拿着书，当时她们站在走廊，背后是橙红色的跑道，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夕阳的光撒在她们脸上，两个女孩笑得特别甜。

    当时叶思文抽背余照苔语文必备古诗，抽到《离骚》的时候余照苔卡壳了，余照苔想耍赖，叶思文不让。

    还有晚自习后五个人回家，五个人被路灯拉得仿佛有两米八的影子。

    以及课间不知道谁买的包子、贴在教室后墙的优秀作文复印件、文艺委员随便敷衍半个小时画的黑板报。

    陈珂今天翻看相机，她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拍下这么多，有的甚至称得上是无聊的照片，可余照苔说，“陈珂，你真的很有拍照的天赋。”

    “有吗？”

    余照苔肯定地点点头，“你的照片，总是让人觉得有故事感。虽然构图光线不完美，却总让人透过你的照片能感觉到相片的……”

    她想了想，说，“情绪。相片的情绪，也是拍摄者的情绪。”

    陈珂笑了笑，“你这么说，那我以后说不定我去做摄影师了啊！”

    “可以啊，说不定真行呢！”余照苔凑过来，有点疑惑：“你怎么拍了这么多国旗护卫队的照片……”后面有同学喊人去办公室，说是英语老师找，喊到余照苔的名字。

    陈珂低下头，按下关机键，相机的小小屏幕陷入黑暗，映出她的脸。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拍下这么多国旗护卫队的照片，只是情不自禁，意念打败理智占了上风，回过神来才发现又拍下一张照片。陈珂看着照片，狠不下心删除。

    “这是最后一次”，陈珂在心里如此警告自己，即使她知道这样没有用。

    秋天已经下完最后一场雨。枯叶落地，沾上雨水，渐渐埋进泥土里，密不透风，暗不见光。

    ……

    冬天来了，余照苔又穿上李萍燕织的毛衣，李萍燕当时特意买多了几团毛线，想着也给游鸿一件毛衣，但是不知道他的尺寸，也不好照着余正德的身材做，就织了一条双元宝花纹的深红色围巾。

    这天上学前，李萍燕让余照苔带给游鸿。

    趁第一节课间，大家都在补觉，没有多少人在走廊。余照苔跑到三班门口让叶思文叫游鸿出来。

    余照苔把手中的袋子给他，“我妈给你的。”见游鸿只在冬季校服里面套了一件毛衣，“你不冷吗？”

    游鸿拿出围巾，笑了，“替我谢谢阿姨。”他注意到余照苔的围巾和手里的一个颜色，                                                笑得更加灿烂，回答她的问题，“我不冷。”

    “冬季校服防风不防寒，会感冒的。”

    “知道了，你也多穿点。”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我妈妈嘱咐给你的。”

    “行行行，那也不是我说的，我外婆让我嘱咐给你的。”游鸿裹上围巾，衣领处不再漏风，很快就暖和起来，似乎声音也暖意融融。

    余照苔觉得深红色衬得他白了些，喜庆了些，总算是多了些人味，以前他惯是只有黑白灰。

    上课铃快响了，余照苔转身要回自己班里，下节课可是化学老师的课，他特别喜欢提早进教室上课，被他抓到晚到就惨了。正要走，游鸿叫住她。

    “余照苔。”

    “嗯？”

    游鸿似乎在想措辞怎么说才好，“下午放学以后……”

    余照苔有点着急，催促说：“怎么了？”

    “下午放学以后，来我家小卖部。”游鸿语速很快，“我有东西要给你，我在停车棚那里等你。”

    回到班里，余照苔看着老师写在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意外走了神。

    刚刚没看错吧？

    游鸿脸上是不是太干燥，有点起皮干裂了？

    余照苔克制自己，忍住飘散的心思下课再想，终究没忍住，趁一道练习题做完，同学们还在计算，她才继续想。

    如果她没有看错，刚刚游鸿是不是脸红了？只是他走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

    或许她要提醒他，冬天干燥，要记得擦宝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