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苦杨柳(五)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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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给我取名苏晗,可是阿爹不同意,一定要给我取名苏筠。于是阿娘就想着用‘阿晗’作为小字,想着气死阿爹,可是没想到阿爹却觉得很好听。”
他扔下石头,突然站起,午后暖阳层层晕染至他头上。
他笑着说:“我也觉得阿晗好听。”
月光投泄而下,笼罩着沈书清孤单清冷的背影。李玚思绪稍稍收回,他望向前方的形影,心中不免蒙上了一层哀伤。
他悄声走至沈书清身边,静静坐下。
沈书清手中握着一枝杨柳,杨柳枝在掌中一会向左转,一会向右转,把玩的人,心却全然不在这柳枝上。
河岸无声,残留河水随风流动的敲击声,将一池月华冲散成碎银。
“殿下肯定很好奇,张泉和秦娘子如此平凡的二人,我怎会一直不肯放手。他们到底有什么,值得我拼命相护。”
李玚未答,他知道沈书清想说。他愿意陪着她,听她吐露满腹苦楚。
“我刚来扬州时,比现在更要落魄。身上的银子早已花光,三日未曾进一粒米粮,几欲晕倒在路上,可是却无人问津。是张泉,是他注意到我面色惨白,是他扶我在烧饼摊坐下,也是他送了我好几个烧饼吃。秦娘子也是极好的人,几番好意相邀请我去家里做客吃饭,接济了我最难的一段日子。张泉于我如兄长,秦娘子于我如长姐,我常感恩于心,想着要为他们做些什么,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做,就什么都 做不了了。”泪潸潸而下,似那断了线的珍珠,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她望向浔河延伸处的月亮,思念着故人。张泉也好,秦云姗也好,亦或是阿爹阿娘,更或者是苏府里的众亲,都离去了。只剩她一个人,守着不堪的世道,替他们好好活。
“为何来扬州?又为何要当官?我查过卷宗,这个主簿,可是你死皮赖脸向胡有为讨来的。”李玚轻声说道。
沈书清浅浅笑了一下,坦然道:“殿下还不是调查我了。”
李玚安静坐着,并未回答。
沈书清叹息着,缓缓开口说道:“扬州是自己想来,官也是自己想做。只不过有人跟我说过,浔河很美,他从未来过,我就来替他看看。”
李玚瞳孔一紧,着急问道:“你究竟是谁?”
沈书清含着泪,目似琉璃地看着他,疑惑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殿下都把我查明白了,肯定知道我是雪岭沈庄收养的义女。”
李玚的目光渐渐黯淡,是啊,他早已确认过,沈书清的后脖颈处没有月牙形印痕。他小时候和傅深扔石子,不小心扔到了阿晗身上,没想到自此阿晗的后脖颈上留了月牙形的疤。
沈书清,不是他的阿晗。
他自嘲地笑着,不懂自己还在固执些什么。
沈书清看清李玚的所想,看着他从一瞬惊喜转为失望。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脱口而出她就是他苦苦寻找的人。
可是她不能。
她极力克制自己的心,紧紧握着手中的杨柳枝。
“想来殿下会让傅大人好好安顿张泉,我去找傅大人。”
“想去西京吗?”李玚淡淡问道,不参一丝情绪。
沈书清一滞,她终是等到了李玚的这一句话。她笑着,似是不在意:“西京那么繁华,是个人都向往之。我没去过,自然想去看看。”
李玚抬眸,定定看向她:“那你便随我,去西京,帮张泉讨个公道。”
夜里带着露霜的风,混着浔河边的雾气,格外凉,似是要吹醒已经混乱的心跳。
沈书清定了定心神,稳稳回道:“殿下之邀,无言以拒。”
二人走回通判府,傅深已经全部处理妥当。翟成等烂人已不见踪影,应该是被大理寺的人带走看押,静候发落了。
傅深已命人将张泉收拾干净,抬来一口棺材,张泉安然躺至其中。
沈书清将杨柳枝放入张泉怀中,她特意选了树上嫩芽最繁茂的一枝。她抚摸着棺材,想来张泉是用毕生家当买了上好的棺材来安置秦娘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想来他在浔河边苦苦徒手拔杨柳也是因为秦娘子的喜欢,他想带回去赠予秦娘子。
明明没有下雨,可棺上还是沾了几滴水痕,将往事揉于愁绪,随风消散。
沈书清将泪痕悉数抹去,对着傅深说道:“合棺吧。”
傅深点点头,命人将棺材盖上,他温柔说道:“秦娘子埋于后山处,我会让人将他们夫妻二人合葬,一家也好在地下团圆。”
“有劳傅大人了。”沈书清笑着,很是感激。
送完张泉这一程,沈书清便收拾行囊,和李玚傅深一道,前去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