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苦杨柳(四)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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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娘难得一笑,看向桌台上晃动的烛光,似乎在看她的女儿。

    “那天,姑娘和女婿很高兴,带着许多好东西来看我们,说是姑娘有了身孕,我和老头子要当阿婆阿公了。我们自当是欢喜得很,让两人留下来多住了两日。女婿是个老实人,想到要养姑娘和她肚子里的娃娃,便没歇着去街上摆摊卖烧饼。有一日,姑娘去街上唤女婿回来吃饭,谁知……谁知……”大娘说着泪又如雨下,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满面愁容。

    “谁知道会碰到扬州通判的儿子啊!那畜生相中了我家姑娘,女婿不肯,他们就掀了烧饼摊,和女婿打了起来,去了那通判府。通判哪里是什么好人,让女婿赔一百两银子。家中何来这么多银钱,通判就让姑娘进通判府做妾,免了这一百两银。女婿哭着喊着说会还钱,通判直接让人把他赶出了府门,直接赶出去了啊!”大娘语气激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猛烈咳嗽起来。

    竟是如此!难怪李玚执意不肯放走张泉,想来他必是早已猜到扬州通判的恶行。张泉和秦云姗何其心善之人,平白无故受此等委屈,那扬州通判,当真是不做人。沈书清气得发抖,两眼直直看向门外,她定要为张泉和秦娘子讨个公道。

    堂内悄然无声,许久未发话的李玚温声问道:“那人,是怎么走的?”

    大娘整个人突然站起,咬牙切齿吼道:“姑娘被关在府里,他们才知道姑娘有着身孕。有着身孕的娘子他们怎么会要,直接乱棍打死扔在了乱葬岗。下着雨,女婿抱着她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人已经                                                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呀!”大娘痛心万分,哭着跪坐在地上,泪洒一地。

    沈书清忍着悲痛,上前抱住了大娘,想来大娘还不知道张泉已失了心智,她痛定思痛,这双份的苦,她独自一人承担便够了。

    大娘泪眼模糊,绝望地看着天。她呆滞地转过头,看向沈书清,缓缓开口道:“平日家里没有旁人来,今日跟你们投缘,多说了几句。这事压在心里太久,说出来了便好了许多,不必担心。”

    一滴泪落至大娘手背,沈书清揩了揩眼角,笑着对大娘说:“都过去了,没事了。”

    大娘见外面天色渐晴,轻拍着沈书清的手说道:“老头子午睡要起了,我也要去照顾他了。雨小了,你们赶紧赶路吧,天黑了就不好走了。”

    沈书清扶起大娘,将怀中银钱全给了她,便和大娘告辞,与李玚一同离去了。

    上了李玚停在远处的马车,四方空间突然变得狭小,纵使二人已经见过多面,沈书清还是稍有些不自在。

    更何况,她还未从秦家大娘的话中抽离,整个人木讷地看着车上的角落,一动不动。

    李玚倒安然自得,心如止水坐在车内,不受外界干扰分毫。

    沈书清稍稍回神,尽管心痛秦家变故,她依然沉静问道:“殿下是如何知道我在这的?跟踪我?探查我?”

    李玚微微抬眼,不动声色地应道:“我可没有闲工夫关注你的一举一动,想一想就知道你绝不会放过张泉之事。”

    沈书清轻笑了一声,不管李玚的清傲,兀自说道:“殿下早已知张泉之案与扬州通判有关,大理寺在手,殿下为何辛苦自己跑一趟?”

    许是感到自己的冲动,李玚扯了个理由:“亲耳听到这恶官的烂行,我才好思考如何惩治他。”

    “殿下哪里会有功夫管这烂摊子,左不过殿下只猜了个粗略不知详情,来查个明白。不过我思来想去也应该是傅深大人才对,没想到殿下会亲自来。”沈书清丝毫不惧,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见面问候傅深,不见面也提及傅深。傅深只送了一把伞,这人就如此念叨。李玚闷声不屑地笑了一声,她戳穿人的本事倒是一绝。他继续闭目养神,没有搭理沈书清。

    “殿下这是心虚了?殿下算无遗策,连衣裙都准备好了,怎么不允许我算一算呢?”

    怕是自己太惯着她了,这人竟逐渐无法无天了起来。李玚陡然睁眼,正正对上沈书清打趣的目光。他愣了神,想说的话全全吞回肚子,像是失去了意识,整个人被她的眸深深吸引。

    沈书清也没想到李玚会突然睁眼,猝不及防地与其对视,她毫无准备,防线俱溃,紧张地向后退去,慌了心神。

    车内顿时寂静无声,只剩车轮压过石子的车辙声,倒显得路途漫长了起来。

    终是到了杨府,二人一下车,傅深就急匆匆地跑出来,拽住李玚:“张泉不见了。”

    “你说什么?”二人皆错愕,震惊之意浮于脸上。

    “张泉跑走了。”傅深再一次重复,无半分玩笑之意。

    沈书清和李玚对眼一领会,便知张泉去了何处。她速速进府换上书生打扮,跟着李玚和傅深前去那扬州通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