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白玉玦(四) 第(2/2)分页
字数: 加入书签
李玚步履踌躇,挪动着不肯离开。
既已失而复得,他便不能接受再一次的失去。
盛宁帝知晓李玚何意,想要挫一挫他的锐气,直言道:“李玚,这是旨意。”
李玚明白已没有商量的余地,也不能开口乞求,只好看了一眼沈书清,讪讪地离开。
盛宁帝把玩着手中的玉珏,内环中的裂痕如昔日往事,早已铸成,不可弥补。
“你既是这块玉珏的主人,你就应该知道,这玉珏的主人,只能有一个。”盛宁帝毫无波澜地问着,听不出任何情绪。
沈书清速速跪下,恭敬却又不怯:“罪臣苏筠,参见陛下。”
听到此句,盛宁帝才幡然醒悟,自己犯下的前因,终究还是归来了。
他身子往前探了几分,打量着沈书清凝然的面庞:“朕一见你,便知你身世不凡,隐约有些错觉,如今才参透其中内里,你可知犯了何罪?”
沈书清低着头,如实答道:“欺君,乃重罪。”
“你既心中明白,为何还明知故犯?你明明知道认下这玉珏,便逃不过这一劫,为何还要做?”盛宁帝手指轻敲着桌面,颇有耐心。
沈书清挺起腰板,直视盛宁帝的目光:“陛下,当年臣女能够逃脱,实属侥幸。上天既然让我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世上,那我便要好好活。阿爹生前未完成的愿望,就由我替他完成,不负当苏家之女一遭。至于这玉珏,李 玚于我,乃挚交,于私于公,我都要救他,何况这玉珏是臣女的不假,我只是道出了个事实,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盛宁帝幽深的眼眸晦暗不明,他沉沉问道:“如此说来,你其实一直选的都是李玚?”
沈书清深吸一口气,心想自己已是犯了大罪之人,便也无所顾忌,从容不迫:“在夺储这件事上,臣女从未欺瞒陛下,臣女确实不偏袒谁。只不过陛下和我都清楚,如若真要从所有皇子里选出一人来继承大统,李玚才是上佳之选。”
盛宁帝眉心一抖,神色顿变难堪:“沈书清,你胆子不小。”
沈书清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臣女认罪,任凭陛下处置。”
一句话,就将盛宁帝的思绪拉回七年前,苏翊也是如此,跪在殿前,毫不犹豫地认罪。
而今苏翊唯一的女儿跪在他面前,他却怎么都狠不下心来处置。
只因为当年之事,谁都了然,苏翊无罪。
他昏了头,忌惮苏翊逾权,害怕皇位难保,才犯此大错。
可他不能承认,天子一言九鼎,不能公然翻起旧账。
他心中之愧,早已成为一道坎,魂牵梦绕,从未迈过。
他又想到了李玚。
这个他倍感亏欠的儿子。
自苏家出事后,他便再没有和他的父亲好好谈过话。
沈书清在李玚心中的份量,他不是不知道,不然今日这一出乌龙,就不会上演了。
恻隐之心,频频而动。沈书清面容中的故人之姿,令他难以重言。
他犹豫再三,终是松了口:“朕年事已高,打打杀杀的事情,见不得了。朕对苏家有愧,朕很明白。今日若再惩治了你,那朕更是无颜面对苏家。朕便不追究你所犯之事,只是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不可再让其余人知晓了。”
沈书清惊讶地抬眸,迎上盛宁帝慈爱的目光,心中才安定些:“陛下之言,阿晗记下了。阿晗就此,谢过陛下。”
尘埃落定,至此至时,她才真的做回了阿晗,她才敢称自己一声“阿晗”。
泪悄悄地滑落,可沈书清一点儿也不觉得难过。她瞧着盛宁帝苍老疲惫的倦容,内心之恨还是无法消解,可她知道,这是盛宁帝和她之间,最好的结果。
盛宁帝瞧着眼前人,感慨万千,不免多说了几句:“阿晗,一下长这么大了,可以为国为民操忧,为君排忧解难了。”
沈书清拭去自己眼角的泪花,忍着酸涩,笑着说:“陛下,阿晗也很久没见您了。”
盛宁帝想起了什么,尽管犹豫,还是问了出来:“若真细究,苏家出事,和朕有莫大的关系,你可怪罪朕?”
沈书清顿了顿,不慌不忙地开口:“陛下,我敬重您,是因为您是阿浔的父亲。”
盛宁帝沉沉阖目,他已垂老,前尘往事可以毫不在意,可阿浔不行。
“阿浔,他很想你。”盛宁帝没忍住,还是说了出来。
沈书清听懂了盛宁帝话中之意,宽慰道:“陛下放心,从前事是从前事,和阿浔无关。”
盛宁帝的神情逐渐柔和,温声道:“请阿浔进来吧,朕该交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