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没再说话。

    阴暗的想法总归见不得光，只会自取灭亡。

    茶肆没什么意思，没了热闹看，众人很快散去，伙计这才上二楼雅座送茶水，他说不上哪里怪，只不敢招惹上面两位客人。

    平日二楼鲜少有人花功夫上去，唯有今日热闹，趁着送水的空档，伙计偷看了几眼。

    一个浓眉星目，估摸会些武功，另一人靠窗品茶，穿着粗布麻衣，可伙计觉得不像普通人，正当他想细看，靠窗的客人朝他看来，伙计忙悻悻退出去，才看见托盘上的赏钱。

    不愧是豪客。伙计心满意足，给他们的可是视野最好的一间，推开轩窗，就足够将整个茶肆尽收眼底。

    瞧够热闹，沈确才关了窗子，挪步到另一面窗户旁吹风。

    恒渊还在喋喋不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圣上摆明要他死，你何苦蹚浑水。这下好了，来这么远的地方当官，你高兴了？”

    “早劝你别送我，何苦吃这一路苦。”沈确避而不答，专心抿茶。

    恒渊眉目一挑，显得很凶：“我？你们文臣如此文弱，我当然要送你。”

    “如今送到，你可以回去了。”

    沈确放下茶杯，正色道：“触怒龙颜非你我所愿，却是我发自本心所为                                                ，我不得不做。”

    原本听沈确前一句，恒渊略有些不高兴，觉得沈确当兄弟不够意思，听完后一句，他纵使天大的怒气也发不出来了，“罢了，不和你们这种小心眼的文官计较。”

    沈确却是认真的，“犯了圣上大忌，非年深日久轻易调遣不回去，你到上京才有锦绣前程，莫要平白耽误你一身武艺。”

    “那你呢，难道不是平白耽误大好才华？”见沈确非要赶他走，恒渊动怒。

    曾科举连第，陛下钦点的探花，何等风光恣意。眼前人贬谪此处，人生起落，又比他好上多少。

    “你我不同。你也亲眼看见了，海州管理欠缺，是用人之际，这里的百姓需要我，而上京需要你，陛下需要你。”

    恒渊叹气认输，“我一向说不过你，好歹等你在这里安定我再走。”

    沈确如愿，笑道：“那便要任我差遣了。刚才说话最大声那个，你可有瞧见？”

    恒渊不解：“看见了。很是一般啊，模样先不说，人品武力智谋皆下等，口才连女子都比不过。你问这么突然，可是想要招到麾下？”

    “你瞧不起女子的毛病要改，”沈确转头，恰好看向窗外离去的郁清和：“我挑侍从还没沦落至此。只是初来乍到，对此处不太熟，请他来府衙喝茶闲谈，毕竟这人一看就很闲。”

    看来这人要惨了。恒渊耸肩，下楼抓人去。

    -

    管婆婆鼓足勇气才说完那番话，拉着阿枝回慈幼局已没了力气，一进院子就腿软跌倒在地上。

    阿枝忙要搀她起来，她摆手示意自己起不来先缓缓，心底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带着阿枝出门。

    管婆婆一开始没认出郁清和，直到看到阿枝和那女子说话，她后知后觉能得阿枝如此亲昵者，平时又郁姐姐长，郁姐姐短的，还能有谁？

    想起自己听过的传闻，她不由生出一阵后怕来，一把年纪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前就和人家对峙。

    郁清和似乎和传闻不尽相同，长相并不青面獠牙，相反清丽如画，眉宇间透着股倔强气，宛然邻家那个会挨家挨户送点心的小娘子，同阿枝说话的模样竟和普通女孩子没什么不同。

    可相貌奇异的凶神恶鬼让人胆寒，披着菩萨面实则心肠歹毒的人却胜比恶鬼叫人心惊。

    空穴不来风，管婆婆实在是赌不起。

    她固然怕有权有势的人来找她寻仇，可更怕这群孩子有什么闪失。

    个个都是她亲手带大的，绝对不能让人欺负了他们去。

    她忧心忡忡拉着阿枝的手，叮嘱道：“阿枝，婆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带着大家好好活下去，莫要轻信于人，万事多个心眼，谨慎为上。以后也不要再和劳什子郁姐姐有牵扯，记住了吗？”

    阿枝从头到尾都懵懵的，下意识想反驳郁姐姐是好人。

    但看管婆婆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想说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出口了，她斜斜倚在婆婆怀里，学婆婆抱住她安慰：“不会有事的，婆婆，等你老了我还要对你好呢。婆婆一定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