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戏中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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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简听到崇山明学着秦风的语气,说着他的台词,直接愣住了,下一段台词流畅的在他的心底接了下去。

    他长长的睫毛煽动了几下,被微弱的阳光投射在眼睛上一大片阴影,颤了片刻后,无奈的坐了回来。

    “大祭司凌长青被俘,以悦神之姿,于酒池肉林中起舞,屈尊就卑,含垢忍耻。”

    崇山明松开了手,沉静如水的眼神望着他,继续道,“耕者无其田,荒野种腐肉,得白骨,生者惧死,死者惧生,天下无安宁,轮回亦不能。”

    薛简吸了吸鼻子,半晌后声音蓦然哑了,“主上七岁入剑道,九岁悟剑意,十三窥仙门,十六凝剑魂,十八一剑封穹阁,列为帝尊。”

    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一同说出了最后一句,“有何不可受。”

    这段是秦风在囚牢中对周宸说的话,周宸自出生起就被捧在高位,出身名门,只因一句想学剑,家中人便为他请来了上一代的剑帝,悉心教导。

    他武心精纯,练得是最容易迷失本心的霜星剑诀,师父却从未担心过他会走火入魔。

    他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有秦风陪伴相护,有许多朋友,一同踏浪听雪,屋檐饮酒。

    这                                                时候的周宸,这样的周宸,能接受死,不能接受败,更不能接受这样败。

    秦风却看着那个,连人都几乎做不成的周宸,问他,你有何不可受。

    他并不是强行把天下苍生的责任都担在周宸的肩上,也不是在轻蔑他的遭遇,讥讽他的无助。

    只不过,既然天地都化为了熔炉,所有人都要被炼成一团,凝在一处,现在就死,也只不过是化成了炉内残渣,循环往复,连灵魂都得不到解脱,生生世世都要在那熔炉中煎熬。

    所以他必须活下去,他必须受着。

    如果只是险败,他们尚能寄希望于有后继者,超过现世剑帝,救天下于水火,安心赴死,可这样毫无悬念的,两三炷香就败下阵来,秦风根本没办法接受死亡,他相信,周宸也是。

    那些位于剧本上匮乏的渲染,无声的字句,被薛简和崇山明一字一句的对出,弄得薛简心绪激荡了起来。

    崇山明眉心淡淡的蹙着,嘴角却勾了起来。

    “该化妆了。”

    “嗯。”

    暗牢里不见天日,滴水成冰,周宸的手筋和脚都被挑断了,像腐烂的人偶一样毫无生机的趴在地上。

    秦风被吊在他的不远处,两只手费力的抓着锁链,抓紧又放开,无力的任由身体一次次地下坠。

    放在周宸不远处的那瓶哑药,是生路,也是羞辱,是让他再不能作为剑帝而死,只能做小人而生的,至阴毒计。

    只要周宸自愿喝下它,从此变成口不能言,眼不能视,手不能提,足不能行的废物,无咎门就会放他们走。

    秦风空洞的眼神在清凉的夜色中流转,听着周宸不得不张开嘴来呼吸,仿佛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痛缠绵而上,正一点一滴的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终于有了表情,那是一种,即便要背叛主上,违背他的意愿,也要让他活下去的觉悟。

    他声音虽颤,语气却平静,眼角有泪滑出,表情却无动摇。

    “喝下吧。”

    薛简说完那段长长的台词,感觉心脏疼到快要不能呼吸,他闭着眼睛,下意识的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剧本上没有的安排,像是说给自己听,“有何不能受…”

    “cut。”

    工作人员把薛简放了下来,他却只是静默的站着,低头看自己的手腕,又抬起头,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向同样没有动弹的崇山明。

    小安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手里拿着热水和胃药,把崇山明扶了起来。

    “我要止痛药…”崇山明喃喃道。

    “光止痛有什么用!”小安也急了,主要是崇山明这副遍体鳞伤的样子…他明显还没出戏,心如死灰的眼神,配上紧蹙着的眉心与苍白的嘴唇,让人几乎分不清现实与戏中。

    但凡是在意他的人看到,都会心疼。

    薛简迈步走了过去,让崇山明的后背靠着他的胳膊,静默无声的把药片扣了出来,“张嘴,啊。”

    崇山明嫌弃地偏过了头,给薛简气笑了,“主上?给我个面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