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眼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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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光四十八年秋,残阳西斜,暮色将尽。www.heyanshu.com

    当初怜妃受天子圣宠时,其居所月蘅殿金碧辉煌,一朝被冷落,宫殿也萧条破败。怜妃故去之后,落败的宫殿愈渐荒芜幽寂,与皇家的繁华喧嚣彻底隔开。

    西风吹落梧桐叶,也吹散枝头细碎的蝉鸣,慢慢换上草丛间促织的声响,带着霜露的寒气。酷暑已然远去,人世一片秋凉。

    “公主,庭院中衰草落叶越积越厚,丫鬟们整日疏懒,也不打扫,这样乱糟糟的怎么得了?”梳着双平髻的侍女正在清理墙角悬挂的蛛网。

    “小茶累了?是我准许她们不打扫的。”温润的嗓音从画屏之后传来,纤瘦的身形映在屏风上,比画中美人更动人,宛若轻盈的蝉翼附着于人世,随时可能被西风吹去。

    “我既然假装看不见,就要装点像一点。月蘅殿再乱,她们再懒,一个眼盲的公主都不可能发现。就算她们日日清扫,悉心装点,也讨不到我这个妖女欢心,何苦劳神费力?”

    “公主,不许这样说自己。”紫茶拂去蛛网,用绢布擦了手,绕到画屏内侧,在公主身边蹲下,再仰头看她。

    公主面上覆着一层黑纱,黑纱上边缘与她双眉齐平,垂坠而下,被挺拔的鼻尖隆起弧线,下摆扫过她小巧的下颌,尚未触及脖颈。这一抹暗影时时刻刻笼罩着她,像一朵惨淡的愁云遮蔽一弯本该明丽的月牙。

    秋风穿堂而过,将她面上的愁云吹开一道空隙,紫茶就着这空隙看向她的脸,瞥见她闭着眼睛。

    “那群没良心的,哪里晓得感念公主恩惠,更不知晓公主体恤。今早我听见她们议论,说是害怕染上邪气,一个两个都想离公主远些,根本不敢靠近。”紫茶越说越气,眼中怒火中烧,忍不住咬牙切齿。

    “她们离我远点才好呢!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懂?”公主用二指轻轻弹了一下婢女脑门,位置精准无误正中眉心,“我懒得伪装,被外人眼睛盯着,没个自在,累得很。”

    “天下人都以为我看不见,除了母妃和你。我巴不得她们离我远一些,越远越好,莫要管我,莫要看穿这个秘密。”她细长指尖掐了掐紫茶脸蛋儿,“至于月蘅殿,越破旧越好,越阴森越好,如母妃所说,少有人来,才更安稳。你也别打扫了,省得你说我偏心纵容她们……”

    “公主莫要笑我,小茶没有这样的心思。”紫茶一点就透,拨开公主双手,撑着她的膝盖站起来,胡乱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后闪身一躲,笑嘻嘻跑开。

    “站住!”公主立刻起身追过去,脚尖踩住了紫茶的一小截裙摆,作势要狠狠收拾她。

    “公主饶命!小茶不是故意逗你。”紫茶噙着笑,哪有求饶的模样,“公主生辰快到了,那一日异瞳光泽会消失,公主什么也看不见,若公主今日不肯放过我,到时候可别怪小茶不客气。”

    “敢威胁我,你要反了天了!”公主听到生辰略略失神,紫茶趁机跑开,两人嬉笑着追逐起来。死气沉沉的月蘅殿难得泛起一丝活力,好似凄凉的坟茔上开出一小枝春花。

    “公主生辰将至,可要请国君赐件新衣?你毕竟是他小女儿,他何至于冷漠至此?”

    “不必了,我都没见过他。他不记得我才好呢。”公主还笑着,语调中却是自嘲,“我是‘妖妃’的女儿,是不祥之人,也许他是怕我才不见我,如此甚好!”

    紫茶从中听出淡淡的苦涩,停下脚步,转身扶住公主,双手抓住她的衣袖,粗粗一碰便能摸出来,这衣裙实在很陈旧了。

    “若有一天他瞧见我这双眼睛,发现我就是传言中祸国殃民的异瞳,不知他是怕还是恨呢。不论如何,若真到了那一日,我必定活不成的——”

    “公主莫要胡说!”紫茶最怕听见这话,硬生生捂住她的嘴巴。

    恰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自公主出生以来,月蘅殿人迹罕至,这突如其来的访客绝不寻常。

    “三公主奚华接旨——”脚步声在前厅门口骤然停下,软塌塌的通报声扯得老长,“国君口谕,命三公主即刻启程,前往永昭坛,参加血祭。”

    紫茶认得这人,他是南弋国君奚嵘的近侍李福德,“奴婢斗胆,请公公解惑,血祭是什么仪式?”

    这些年天下动荡不安,百姓民不聊生,有时还有妖邪作乱,南弋大兴祭祀之风。尤其是“异瞳死,天下生”的预言现世以来,大小祭祀更是层出不穷。祭祀已成为举国头等大事。

    月蘅殿虽然地处皇宫偏僻一隅,宫人亦对这些事颇有耳闻,且时常议论。但血祭一词,紫茶是头一回听说。

    “国君龙体欠安,梦中幸得仙人指点病因:今岁人间暴乱频出,怨气横生,上苍降下天罚,以施惩戒。国君厚德,以天子之躯承万民之苦。若想渡过险隘,需要皇族至亲血脉祭祀苍天,以求宽宥。”李福德说完,弹指掸落肩膀和衣领上的枯叶和灰尘。

    紫茶脸色煞白,又扶了扶公主,担心她受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