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第(1/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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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西坠后的大地,似乎一瞬间就被夜色侵染。www.huayunge.com林立的小楼里亮着万家灯火,油腻斑驳的纱窗背后,飘出饭菜的香味。孩童的嬉笑声高亢而轻扬,伴随着某一家电视机响亮的声音。
“……为了确保运动员和观众的健康,本届的奥运主办方采取了一系列空气质量改善措施……”
一只布满粗细不一割痕的消瘦手腕,松开天台生锈的栏杆,从黑夜中坠落。
“砰!”
重物从身后落地,正在蓝天小区送外卖的魏芷吓了一跳,透明塑料袋里的小菜汤差点洒了。她一边摆正袋子里歪斜的餐盒,一边疑惑地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
一个四分五裂的红陶花盆碎在地上,里面的美人蕉看上去仍很鲜活。
魏芷来不及去后怕那盆花砸在自己头上的后果,绕过楼道正前方的井盖,急匆匆地跑进二号楼,一口气也不敢歇地爬上七楼。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
门一开,魏芷的身体就条件反射地开始鞠躬道歉,她话没说完,对方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外卖,不客气地甩上了防盗门。
魏芷还没走出这一栋楼,超时的差评就已经到了她手里。
魏芷一边算着扣掉的钱要再送几单才能弥补回来,一边骑着外卖站租借的小电驴继续在城市的巷道中穿梭。
凌晨一点,魏芷送完手里的最后一个单子,返回到配送站。她熟练地退还电车,脱下头盔和制服放进自己的保管箱里。
站点的管理者在一旁敞着门的小休息室内睡得鼾声震天。
凌晨一点的江都,街上几乎看不见人。只有马路上偶尔蹿过的出租车和电动车制造出一点声响。
从配送站点步行返回魏家要十五分钟。从大路走到小路,再从小路插到巷道,从灯火通明穿到幽深寂静,再来到那低矮楼房中唯一亮灯的一处,魏家就到了。
王琳坐在一把藤编的扶手椅上,用柜台上待售的两瓶可乐充当支架,正心不在焉地看剧。
听见脚步声从远处响起,她立即暂停播放,走到小小的杂货铺外张望。
当魏芷的身影从昏暗的夜色中出现后,王琳眼中的担忧就像悬在空中的东西忽然落了地,化为宽心和另一种忧虑。
“小芷,吃晚饭没有?要不要妈妈给你煮面?”
“公司里吃过了。”魏芷的目光扫过那张还残留着王琳体温的藤椅和暂停播放的手机,内心忽然升起的烦躁让这间堆满粮油米面和杂货的逼仄店面更加沉闷。“还有两个无业游民是死了吗,为什么每天都让你通宵守店?难道不知道你还生着病吗?”
她的怨恨和怒气随着刻薄的话语一起溢出。
“别这么说,你爸爸那个人我也不指望他,你弟弟最近忙着找工作。反正没人的时候我就在休息,不碍事的。”王琳迟疑了一下,在质疑自己说出的话和继续规劝魏芷之间,选择了转移话题。
“你真的不饿吗?”她小心翼翼地朝魏芷笑道,“妈白天炒了杂酱,给你做杂酱面。”
魏芷强行按压下胸中那股沸腾的,似乎想要破胸而出的东西,扔下冰冷的“不吃”两个字,穿过杂货堆积,只剩下可供一人通行的甬道,打开漏风的木门进入杂货铺后面的生活区域。
这间不足八十平的一楼住宅,在魏杉二十六年前用毕生积蓄买下它的时候,原本是两室一厅的格局,那时《城市规划法》刚施行不久,总有方法钻漏洞,魏杉把客厅临街那一面的墙给敲掉,改造成一个可以对外营业的小杂货铺,另外两室,一间用作夫妻两人的主卧,一间留给他们即将出生的儿子。
只可惜,出生的是魏芷。
九零年的江都不光违建容易,上户口也容易,魏杉想用五百块把她卖给一个四十岁还没娶上媳妇的老光棍,是王琳以死相逼才把她留下。
女孩不行啊。
女孩不能传宗接代。
女孩会让魏家断香火的。
上户口的时候,魏芷差点成了魏招娣,也是王琳反复哀求,说招娣难听,改成“芷”吧,音同“止”。也是同样的意思。
于是魏芷才会是魏芷。
魏芷常常在想,如果她也像魏杉那样,对一个人非爱即恨就好了。究竟要如何做,一颗心才会泾渭分明,不被爱恨来回拉扯。
洗澡、擦脸、吃药。
眨眼、呼吸。
一切都充斥着疲惫。
躺上床的时候,魏芷的身体才像终于明白一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一样,潮涌一般的无力灌满她的四肢百骸。
她仰望着头上的那扇纱窗。
蚊虫在月光下飞舞,试图找到一个在岁月磋磨下变得松弛的孔洞侵入。
一米二的阳台,白天是晾晒衣服的地方,到了晚上放下折叠床就是她的房间,房间两头是两扇永远关着的门,此起彼伏的鼾声分别从门里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