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残花败(三) 第(2/4)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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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眉抽搐了下嘴角。但近六年的分别,再次见到自己年少时所爱之人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欣喜,这一点,她骗不了自己。

    “觉得卫夫人蛮像本王的一位故人…”他声音沉缓,在灵堂里低低响起,虽然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却让凌眉觉得动容。

    凌眉感觉在这重门深锁,华丽堆彻的紫禁内苑灰白的底色之中,又多了一份难以言说的难过。

    萧璟暗自嗤笑了一下他刚才说的话,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下一瞬,恍如隔世之音响起——

    “萧璟,如果我说我是冷瞳,你会信吗?”

    凌眉动了动嘴唇,望着萧璟,还是没能说出这句话。

    “咚咚咚——”

    “暮鼓响了!王爷!宫门要下钥了!”太监在外面叫喊。又是另一道声音响彻——

    “灯烛伺候…小心钱粮——”

    后面那句尾音拖得很长。

    萧璟站起身,站着却半天没动,目光落在凌眉的身上,纠缠不清,直至小太监跑进来再一次催促他,“王爷,该走啦!”他才沉声开了口:“不用跪了,早点歇着,但若是下次再犯,绝不饶恕!”

    说罢他不再耽搁,冒着风雪就急色匆匆地走了,去如已如夜中鬼魅,香雾在空气中上升缠绕,下一刻就悄无声息地燃尽最后一点,在夜风拂过那刻掉到灰盂里。凌眉瘫坐下来,她扯了扯领口,被汗浸湿的孝服紧紧地粘着她的皮肤,又重又刺挠,她垂目伸出手,尸斑又渐浓。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又为何一下有一下没,她记得刚才拜谒太后和沈南齐时,那尸斑是她成为卫夫人以后最重的一次,难道是跟卫夫人的怨气有关?

    凌眉抬眼望去,夜色在烛火下透出几分油亮的意味,然后在雪屑中归隐为天地合一的空寂。

    卫兖满身伤痕地刚出了宫门,所有在夜中值守的宫人此刻巴不得自己是个死人,宫辛秘史碰到了,死的威胁就愈近。卫兖被义伦扶着上了马车,不敢与卫兖说一句话,匆匆驾马回曲苑。

    风雪一起来,顺着车辅似纱似雾,顺着死寂的石街,把京中的人心扫得毛簌簌的。

    卫兖在车驾里痛苦地喘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屈辱地活着,为什么…因为仇未报!

    蛰伏在冬日里的某只猛兽狠狠地将他的心撕下来一大块,露出满目的疮痍和不堪的过往。

    他坐在暖毡上,即使再痛苦他就隐咬着牙齿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因为此刻每叫出一声,那都是无尽的耻辱!

    有脚步踏雪声在附近响起,不多时便转身进来一个女人,覆着面纱,看上去样貌平平,巧的是她的那双手,柔若无骨,宛如丝绸。

    卫兖抬头睨了一眼她,安安静静地等着她给他处理伤口,文娘子小心翼翼地剥去卫兖后背那件染血的衣衫,褪去手臂,露出脊骨。触目都是伤痕,有的是战功赫赫,而有的是做小伏低抛去为人之尊严,卫兖恰好是后面那一种。

    她娴熟地从后面的柜子里取出伤药,又吩咐了得手的下人:“去,备盆热水来。”

    文娘用沾过热水的巾子一点点地擦去背上的血迹,不过是轻轻按压,把血沾去一些好上药罢了,这么严重的伤口,也不知他是如何弄的,但隐约观察,有一些是用牙齿啃的…

    卫兖不愿这份屈辱暴露于人下,所以除了刚才来送过一次热水的婢女,室内此间只余他们二人。

    炉鼎里的熏香是清神提气的,痛到极致处,他会用力地吸下一大口,再缓缓吐出。

    文娘子轻声道:“请大人忍一忍。”

    说罢,剧痛就冲上了他的五脏六腑,直捣灵台,将他仅残的那点神志摧毁得四分五裂。豆大的汗珠挂在他惨白且疮痍的肌肤上,他抑不住骨节龃,筋骨败散。

    文娘子抽出直直的纱布将卫兖的身体结结实实地缠了一周,然后也不问什么,收拾起伤药,噼哩啪啦的声响弄得他心烦意乱,卫充本来还算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滚出去!”

    在烛火映照下,他的眉目愈发冰冷刺骨,水墨似的眸子似结了层万年不化的寒冰,似是而非下,又透着股狠戾与倔辱的矛盾感。

    文娘子手持托盘径直退了下去,连步子都刻意放得很轻,活鬼似地了无踪影。

    卫兖逐渐平息下来后,颤颤巍巍地自己披好衣服,原本安静得近乎死寂的宅院又响着脚步声,细碎地从门处隐灌进来,让他回了神,卫兖“啧”了一声,皱了皱眉:“义伦,失了规矩。”

    男子立刻跪倒在地,脸色惨白道:“是属下过于心急,还请使君恕罪!”

    卫兖面无表情的时候,温润如青玉,但这只是错觉,卫兖真正的内里是噬血的莽蛇,所以魏宁夫人给他取字央莽,已是看到他的本质。

    卫兖骨节分明的手上已多了盏石缸,在义伦话音刚落就抬手朝他的额上砸去!汩汩鲜血涌出,剧痛难忍他也不敢挪动半分,发出一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