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纲吉扭过头，无声地看过来。太宰治笑起来的声音理应用“悦耳”来形容，但他却从中感受到无比尖锐的恶意还有潜藏至深的神经质。

    他再度皱起眉，或者说，自从他在工厂里见到太宰治起，他的眉宇就未曾舒展开过。

    “你看呀，沢田君。”面容昳丽的男子笑盈盈的，像朵在风中摇曳的黑莨菪。

    “那些人贩子，抓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他们无力抵抗，于是只能乖乖等死，任人摆布。”

    “恐惧、悔恨、绝望、自弃。这些情绪的总和，打造出了一个啼哭的婴儿，而这个婴孩杀死了——”他视线一转，语调陡然冰冷：“那些给予他们痛苦的人。”

    “真恶心啊。”太宰治冷笑。

    面容青涩的棕发少年一哽，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卡在了喉咙之中，突然发不出声了。

    起初的几个拐卖犯，还有之后到来的一众家仆和买家——全部都死了。目及远处，残垣断壁间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死相各异但无不凄惨。

    分明是炎热至极的天气，沢田纲吉却像受寒一般，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的表情未变，却像是被触怒似的，周遭的空气都好似凝固了。

    “那只咒灵，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工厂的二楼。”沢田纲吉说。

    “太宰治。”

    他放缓了声音，上下唇开合着，吐露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无与伦比的沉重：“我出去给那些孩子买食物和水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是呀。”太宰治莞起嘴角，慢悠悠地：“在做什么呢？”

    *****

    底牌之二。

    伴生能力——『人间失格』。

    [游戏之中的三位玩家，每个人都有一项伴生能力。无论身份牌如何限制，这项能力都不会消失，只会根据副本的世界观体系酌情变更。]小系统难得正经了一回。

    趁着沢田纲吉去买食物的功夫，他又去了一趟地下室。

    太宰治握着手电筒慢悠悠地朝前走着，空旷的地下室长廊里，只余下皮鞋跟部触碰水泥地的沉闷响声。

    他路过了前方监狱般的铁栏，手电筒的光亮朝着里面一晃而过。监牢里坐着的都是些饿的瘦骨嶙峋的孩子，他余光轻轻一瞥，视若无睹地继续朝前走。

    直到走到一扇生锈的铁门前，他才停下了脚步。

    “所以呢？我的异能力，被更改成什么样子了？”他看了一眼门上被锁链缠裹着的锁，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根曲别针，轻松地撬动了锁芯。

    [在这一世界观下，太宰先生你的异能力被系统暂时更改为：可以通过身体接触抵消一切咒术攻击乃至咒术附属品的咒力。]小系统没什么起伏的机械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但是哦，你无法祓除咒灵，也无法依靠接触消灭他们。]

    “那还真是，各种意义上的——”

    “吱呀。”

    他推开了门，失笑道：“失格的咒术师啊。”

    房门内部一片昏黑，弥漫着浓郁的腥臭味。他抬起手电筒，一张丑陋至极的宽大面庞映入眼帘。

    “诶呀，这可真是……”他眨了眨眼，没因眼前的画面而遭受半点儿冲击，甚至面不改色地询问：“系统君，这个丑东西，就是咒灵吧？”

    [对的，太宰先生。这只咒灵很强，等级已经接近准特级了。]

    手电筒持续对着那只外观形如婴儿，却蜷缩成一团的咒灵。

    光线照射在它的脸上，它却只是惰怠地掀起眼皮，转动着向外凸出的眼球，毫无情感地瞥来，然后便没了动作。像极了那些抱着双腿靠坐在监牢里的孩子。

    这只咒灵足足大了他十几倍，太宰治却笃定了这东西不会攻击他，毫无顾虑地向前迈进。

    “真恶劣啊。”他意义不明地感慨。

    漂亮的鸢眸被弯成了月牙的形状，他像是看见了什么荒谬至极的景象，抖着肩膀，断断续续的笑声伴着气音从他的口中流溢。

    “我说啊，你想离开这里吗？”

    “——我看你也怪可怜的。”

    他笑够了，挺直起背部，目光扫向了巨婴的脖颈、手腕、脚腕——那里都附着漆黑而粘稠的，宛如液体一样的泥泞枷锁。

    枷锁上依附着极强的咒力。

    这只巨婴，是被咒术人为禁锢于此的。

    它的存在，并非巧合。

    *****

    巨婴在中原中也的强烈攻势之下，很快就被祓除掉了。

    虽说这是个外表不太美观的东西，但消散的前一刻，却完全可以用“美”来形容。

    庞大的身躯破碎，化作了无数的星星点点落于空中，散发微弱的亮光，如同洁白的落雪。工厂里的喧嚣也一并散去，重新归于寂静。

    中原中也轻巧地落回地面，手臂折叠着搭在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