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火星来电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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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尔多尔夫人收到来电,电话的另一端是熟悉的声音。

    “妈妈......”她说,“是的,我过得很好,安东尼奥也很好......不,我们不准备要孩子......我也爱你......”

    这样的电话在以前几乎每个月都会打过来,可惜,距离上一次乌尔多尔接到电话,已经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

    侍女为她熨烫衣服,乌尔多尔并拢双腿坐在沙发上。

    她还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去河边野餐。那一会父亲刚刚装上义肢——那是威利集团的新货——父亲为了展现那只机械手臂与原来的一样灵活,他把小乌尔多尔抱起来,让她去抓柳树上面的蝉。

    “给我说说太平洋的战争吧,爸爸。”她说。

    “实验室在1944年4月1日的晚上遭到摧毁,”她的父亲开始说,“第二天,我们从掩体里爬出来,”他告诉乌尔多尔,吉特队长与巴特拉各亚博士都牺牲了,只留下他与其他两名战友惊愕又悲伤地站在那里。

    他告诉她,所有的墙壁、围栏、屋顶和窗子都不见了,玻璃散在地上,四周还有焦黑的木段,还有其他没有逃掉的人。

    那在战争中毁灭的二十亿人中的一部分就在这里。父亲告诉她,那些原来构成实验室、坚不可摧的建筑都倒塌了。木材燃尽,砖石崩塌下来,倒塌后相互锁定,变成一个又一个独立的空间。

    “就像你的娃娃屋。”他说。

    等到乌尔多尔从回忆里抽身,阳光早就把她的双腿晒得发烫。

    原来,她已经等这个电话等了七十年。

    宝琪正在思考。

    它盯着报废的‘犹大’,这个芯片的构造简单到令人咂舌,可是它却给宝琪一种惊人的“同类”感触。就好像这块没有手、脚、看不见又感觉不到的机器实际上与它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拔掉‘犹大’与收音机的连接,直到它变成一块真正意义上的“存储芯片”。这时候,它的那种荒谬感才逐渐淡去。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针对同类的悲哀。

    这种感触很奇妙,让它的核心发麻,又“痛”又“痒”。

    它想:如果剔除我的这具身躯,拔出我的芯片,实际上,我与‘犹大’并无区别。

    宝琪捧着同类的尸骸,就好像在触碰它赤裸的大脑。只是这块“大脑”就是一个冰冷的人格,如今它“死了”,也就是一块铁疙瘩。

    如果有一天我、露西、卡特罗拉死了,它忧心忡忡,我们也会变成这样吗?

    1号像是看出宝琪的心绪,他选择措辞,小心翼翼地问它:“需要给它办一个葬礼吗?”

    这时候,他是认真试图同情宝琪。他站在机器身边,看着对方那双漂亮的温顺的棕色眼睛。心脏跃动,而心脏上方的血管却像是被一双手掐着,慢慢往下拽。

    钝痛又窒息。

    这样啊,1号想,这是机器的事情,一旦涉及到机器,我就会被排斥在外。

    为什么是我一直站在人群外面呢?

    他伸出手——这个动作令他心脏狂跳——抓住宝琪的手腕。这个孤独的家伙此刻像是一条试图融入狗群的另一条孤独的狗,他亲近、攀附,闻闻对方皮毛的气味,又对它露出柔软的腹部。

    请接纳我。

    “为什么?”就在1号为自己的行为惴惴不安时,宝琪突然问。他在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宝琪在问葬礼的事。

    为什么要举办葬礼?

    他从机器冷漠的脸上读出疑问。

    这一刻,他好像变成一个可以指引前路的老师,一个可以与宝琪互相补完的碎片。

    他用一种安定的语气说:“我们可以用葬礼‘纪念死亡’。”

    他说:“对于人类来说,死亡是一种与世界告别的行为。葬礼是死者与生者告别的仪式。”

    “哦。这样啊。”宝琪的神色却让1号难以读懂。

    于是,他又陷入恐慌。1号再次用一种祈求的态度问它:“我们要给‘犹大’举办葬礼吗?”

    “机器坏掉就会去维修厂,如果修不好就去垃圾堆。”宝琪说,“我们没有什么好‘告别’的。”

    “再说,”它盯着1号,心里却是对他那点心思了然的窃笑。它斟酌措辞,最终还是选择一种最温和的:“我们可以在载体上无数次‘重生’。”

    只要人类这个造物主存在,相同的机器可以无数次的,甚至是复数形式的存活——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相反,像1号这种丧家之犬,才是朝不保夕的存在。

    只有这种人才会恐惧,才会想着用“死亡”在世界上保留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生物的本能又让他们恐惧死亡,他们奋力活着,却又幻想用自己的死来挽回活着的时候丢失的尊严,幻想用死亡来惩罚那些伤害过他们的人。

    1号引导它用人类的态度来对待机器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