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第(1/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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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院东风,淡金光影筛入窗扃的时候,沈春芜缓缓睁开眼。

    远处隐隐有声音传来,她下意识伸出手,想拽住,却徒劳抓了个空,凉薄冷意浸透指尖,势若针蛰。

    原来,阿父已经不在了。

    沈春芜静缓地垂落眼睑,神情黯然。

    一个月前从诏狱出来,她的眼睛就坏掉了。起初,以为是常年在潮湿阴暗的牢狱里待久了,眼睛所产生的错觉,恢复一阵子会好起来的。但日子渐渐过去,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行路甚至会跌倒。腿部逐渐增多的跌伤在告诉她,自己真的看不见了。

    “姑娘要换上嫁衣了,得抓紧时间,莫耽搁了吉时。”推门声起,侍婢抱琴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

    沈春芜眸睫颤了颤,反应过来,今日是嫁给顾家世子的日子。

    她探向榻前的盲杖,稳稳握住,按照记忆之中的路线,乖静地在妆台前坐下,片晌,就听到了鱼贯而入的步履声。

    灯火盏盏掌起,喜婆率着一众婢子给沈春芜梳洗点妆。

    铜镜之中,倒映着年轻女郎的娇靥,芙蓉面,远黛眉,鼻腻新荔,唇红如焰,尤其是一双翦水眸瞳,明澈且浩淼,鸦睫一敛,便收尽了人间春景。

    沈春芜是奉京第一美人,绝非虚名,只遗憾地是,沈家出事后,这一枝高不可攀的娇花,一朝之间坠入尘泥,所有的荣光和风华都不复存在。

    “姑娘,身上的缟素,要不要先褪下……”

    “不必,直接罩上嫁衣就好。”沈春芜淡笑吩咐。

    嫁衣是天水绿的大袖礼衣,褶皱铺叠居多,捋平这些褶纹的时候,喜婆无意间看到了沈春芜的手腕,雪白的肌肤上,皆是触目惊心的淤青,这些伤口以大开大阖之势,一径地蜿蜒入袖裾深邃处。

    都是在诏狱里受的伤。

    为何受的伤,众人心知肚明。

    镇国公沈循通敌叛国,沈家满门男丁被抄斩,女眷纷纷落狱,被逼认罪,最终惨死狱中。

    沈家,就只剩下沈春芜一个人了。

    喜婆寻不出话来宽慰,今日是大喜之日,提过往就显得晦气了,遂另起话题安抚道:“顾家世子爷待姑娘一片赤子之心,不曾嫌弃姑娘出身与门阀,姑娘嫁过去,当了顾大奶奶,就能享一世清福。”

    凤冠压在绿云扰扰的乌发上,垂落下来的熠熠翠珠,完美遮掩住了沈春芜面容上的神情。

    无人看到她红唇上的哂意。

    她与顾家世子的婚约,是顾家去岁求楚帝御赐的。顾家家主是户部侍郎,长子顾辞清隽俊朗,年纪轻轻已是文渊阁大学士,待她体贴有礼,无微不至。

    人人都说,这是一桩好姻缘,沈春芜也曾也这么认为。

    直至她落狱后,顾辞只来看过她一次。

    送了一碗汤药,还有一句话。

    “阿芜,你别担心,我会竭尽全力救你出去的。”

    身陷囹圄的日子里,沈春芜最开始还怀着满腔希冀,希望顾辞能为她周旋,洗濯沈家身上的冤屈,结果,只等来家破人亡的噩耗。

    狱卒逼她认罪,抓着她的手在罪状上画押,沈春芜抵死不从,阿父是御赐名医,太医院的一把手,一世清名,如何可能与敌国狼狈为奸!

    沈春芜没有认罪,历经一重又一重的酷刑之下,原以为自己快撑不下去,直至有一日,狱卒打开牢门,说她可以离开了。

    沈春芜问,是阿父洗去了冤屈吗?

    得到的答案是,北方打了胜仗,楚帝大悦,大赦天下。

    这一句话让沈春芜入坠冰窖,通身遍体都是冷的。

    帝心就是如此难测,一句话就能定夺一个家族的死生。

    沈春芜想为沈家伸冤,可她眼睛坏了,连官府在哪里走不知道。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垂,畴昔所有交好的世家都与沈家划清界限,无人帮她。

    消失许久的顾辞,这时候又出现了,他为她安置栖处,添置丫鬟照拂她,说会如期娶她过门。

    惟独对她提起替沈家昭雪一事,不甚热络,处处回避。

    倘若不是夜里抱琴以为她歇下了,在耳房说漏了嘴,沈春芜都不知道,当初顾辞狱中送来的汤药,掺了剧毒。她一直信赖的未婚夫,是奉顾家家主之命,弄瞎自己的双眼。

    原来,一切的温情都是虚伪的,剖开这份伪装,里头是血淋淋的现实。

    沈春芜逐渐清楚,顾家不想让她去调查沈家的冤案,顾辞娶她,亦是并非出于真情实意,而是想要控制她。

    但他不知道地是,沈春芜很快适应不用眼睛的生活,她给自己做了一枝盲杖,虽偶有磕绊,但大多数时候,行动与常人无异。

    “姑娘该上轿了。”

    侍婢的催促将沈春芜的心绪拽了回来。

    她藏好思绪,婉拒旁人搀扶,执着盲杖,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