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泽年明显地踌躇了一会，道：“那是一个很古老的办法。”他深吸了一口气道：“一命换一命。找一个人炼制成油灯，一定要是新鲜的尸体，然后将一些药物填充进去，配合古书上所说的操作，用祭坛和咒语，可以帮助雷苏醒。”

    听到能救雷，宋洛眼睛就亮了起来，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兴奋：“那你……为什么早点不告诉我？”倪泽年摇了摇头：“这个方法很残忍，残忍到没有人性，蔑视人性的东西，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可你还是告诉我了，不是么？”倪泽年说不出话，他当然是不想让宋洛知道这种黑暗的东西的，可是看到她因雷的重伤魂不守舍，心急如焚的样子，又如何忍心不告诉她。

    哪怕……哪怕被她拒绝，被她认为是一个残忍的人，哪怕这个方法可能无效，给她一点希望也好啊！

    倪泽年热切地望着宋洛的眼睛，希望能找到半丝半缕与自己同样的热切，但是，很快，他失望了。

    早该知道的……宋洛她听说这个之后，大概会讨厌自己吧。一个生物学博士，居然会提出这样卑劣残暴的建议，居然会暗示她去杀人！

    内心如刀俎下的鱼肉，惶恐地等待着他人宰割，迎接硬冷的刀锋，又像被放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炙烤的肉，被烤得吱吱作响，剧烈地收缩着，呻吟着，直到滴下一滴油——“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宋洛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在倪泽年的脑海里劈开，令他有些瞠目结舌，虽然表情上看不出什么。

    宋洛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连一点厌恶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倪泽年突然有点不寒而栗。

    “希望你能跟我详细地讲一讲这种方法，最好能找到出处，把古书的原文找过来。”宋洛抬头看着倪泽年，目光却是淡淡的。倪泽年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帮助。

    “走吧。”宋洛露出一个微笑，打破了僵局。倪泽年走到她的前面，内心有些怔然。

    他还记得刚见到宋洛的时候，她单纯可爱，明明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藏在装出成熟的样子底下，像只警惕的小兔子。

    刚才的一眼什么感情都没有，好像是……一块石头。这还是那个宋洛吗？那个天真、烂漫的宋洛吗？也许是雷的事故对她打击太大了？很有可能。

    “你在干什么？！”宋洛目瞪口呆地看着倪泽年险些撞在墙上。

    “对不起，走神了。”倪泽年低声回答道，没有多余的解释。他不希望让宋洛窥到自己狼狈的内心，那里深埋着的秘密。

    也还好，这小丫头虽然是不一样了很多，可也没厉害到这种程度。

    “倪泽年，走路要专心啊！医药费和公共财物赔偿费，都是一大笔钱呢！虽然我知道你大概不缺，但是安全第一啊！”

    宋洛絮絮叨叨念叨了一大堆，倪泽年听着也不觉得烦，欣欣然答应着，悄悄地享受这个时光。

    其实并不是这样。宋洛叨叨了一堆以后，装作想快点回家的样子，催促着倪泽年赶紧跟上，便低头走路，不再说话。

    倪泽年答应着跟上，脑子里却在回忆那本古书，书上很多细节他记不清了，还要回去仔细看看。

    宋洛她对这个方法充满了希望，可是，毕竟是这么古老的方子，又充满了黑暗邪恶的意味，更是没人试过，还不一定能成功。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连雷在宋洛坦荡明亮的心里，都占了这么大比重。

    倪泽年黯然神伤的时候，宋洛也没有真正地“专心走路”。她想的东西，比倪泽年还要复杂和深入，直搅得她的头脑里一堆乱麻，让她很是烦躁。

    天色微微暗，名将外面的车灯和交通信号灯交相辉映，叠加在一起，照进眼里，璀璨如夏天满夜空的星星。

    华美又朴实，令人留恋赞叹。华光初上，万家灯火，自然是美的，大楼也打起了彩灯，宋洛只觉得，眼睛都要被晃瞎了。

    真美啊。

    可惜，不少人都知道这艳丽的灯光之下，掩埋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犹如庞大的怪兽，蛰伏在高楼的阴影里。

    当夜色笼罩，人们安睡时，就会扑出来，无声无息，一点血迹也不留下，捕猎食物。也不知有多少人，悄然无声地失踪，化作了牺牲品。

    宋洛撇撇嘴，还不如不知道这些肮脏的内幕，省的时时想起来恐怖的可能性，惴惴不安，不寒而栗。

    讲实话，她得知这些也是偶然。当时她的想法竟然是用雷厉风行的手段披露这一切，多幼稚，她自己都要忍不住嘲笑天真无知的自己。还好当时没干出来这种事，不然现在自己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了。

    城市下面，总会有一些森森白骨的，没有这些作为基筑，楼又怎么搭得起来呢。

    今天，现在，她不想雷成为这样的牺牲品。所以她要不择手段去保护雷，哪怕……有别人沦为城市的牺牲品。

    倪泽年是可以信任的。她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