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怕 第(2/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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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在门外的火盆上过了一遍,屋内帮忙的人把八仙桌抬到棺材前,摆上提前准备好的供品,摆放整齐后,秦殊红着眼把排位放在八仙桌上。
一切准备齐全,哀乐渐急,道公边唱着悼词便用手里的朝笏点了点李沛雄,示意未亡人上头炷香。
温颂力气不够,扶不动瘫软的李沛雄,秦三婶见状,擦干眼泪顶替温颂的位置跟李沛伟一人一边费力搀着李沛雄到棺材前,她抖着手几次都没能把香插进香炉,李沛伟便扶了一把,这才顺利上完香。
按习俗,配偶上过香后不能出现在灵堂,李沛伟两人便把李沛雄扶回房间,由娘家人陪着。
葬礼的仪式比结婚繁琐得多。
清湾村的习俗是停灵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下葬,灵堂不撤,直系亲属夜宿灵堂49天后才出孝期。
灵堂内的气氛沉重压抑,守在灵堂的都是秦富的亲人,秦富的三个弟弟两个妹妹以及他们的家人都在,每个人脸上都表情沉重,,因至亲离世产生的悲伤情绪像一道结界一样笼罩着每一个人,唯独把温颂排除在外。
温颂连秦富的面都没见过,因他死而产生的伤感远没有对死亡的惧怕来的多,她跟着其它人穿上白麻布做的孝衣,手里拿着梧桐木做的孝棒,排队跟在道公身后一遍遍上香、敬酒,小镲和铜锣合奏出节奏激烈高亢的哀乐一遍遍在她耳边响起,震得她心里发慌,下意识寻找秦殊的背影,却意外发现对方步伐沉重,握着孝棒的手臂虚弱无力,他跟其他人一眼融在那道结界里。
跟在秦殊身边的秦康看起来比温颂 更害怕灵堂的氛围,他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紧贴着秦殊,脸上布满惊慌,一只手紧握着秦殊的手,另一只则是捂在耳朵上试图隔绝奇怪的吟唱和诡异的乐声。
在情绪上,秦康反而跟温颂更像一类人。
温颂心中有些惊疑不定,她心中隐有猜测,却又觉得事实如果真是那样,那命运对秦殊实在太过残忍。她不愿多想,压下心中荒谬的想法跟在队伍后。
仪式直到午夜烧完遗物才告一段落。道公去休息以后,其余人也纷纷抓紧时间回去眯一会儿,灵堂里只剩下秦殊兄弟俩和温颂,秦康不愿离开自家哥哥,倒头睡在草席上。
十月末的天气,昼夜温差极大,温颂穿着单薄,夜风吹过的时候忍不住有些发抖,秦殊叫她回房休息,叫了好几次都叫不动,忍不住叹气道:“一个两个,一点都不省心。”遂回房拿了外套,给温颂穿一件,给睡着的秦康盖一件。
葬礼上男女不同坐一张草席,忙活大半天,温颂连话都没能跟秦殊说一句,现下没有其他人,她连忙挪到秦殊身边紧挨着他坐下,还不忘把秦康紧贴着的手拨开。
“不是说这些年在部队里都没回来过吗,都没见过几次面他干嘛这么黏着你?”
秦殊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在被温颂发现前整理好表情,说道:“我也不清楚,几个月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部队里,怕穿帮,所以连家都不敢回,平时只是偶尔给发个电报或是写写信,休假的时候就到报社发寻人启事,可惜下水村偏,报纸送不进去。”
“送进来也没用,我还没来呢,”听到他就比自己早来几个月,温颂放下心,轻哼了哼,又问道:“登报是不是很贵?”
“还行,五块钱。”
“嘶,我的嫁妆都才五块钱!”温颂倒抽一口气,她对这个时代物价的认知只有自己的彩礼和嫁妆,算钱的时候总忍不住拿来换算价值。
她忍不住有些忧愁:“以后怎么办呐,中午的时候,妈跟小姨聊天说家里的底都掏空了,你的钱又都拿去登报,咱们不会饿死吧……”
见她竟然真的皱着一张小脸思考生计,秦殊忍不住笑了笑,不愿让她为了这事费神,开口转移她注意力:“改口改得挺快,嗯?”
好端端被笑话,温颂有些恼羞成怒,嘟囔道:“我总不能叫李阿姨……”
秦殊听她小声嘟囔,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穿越后的经历,想让自己心疼,又报喜不报忧,多问两句,言语间就躲躲闪闪,明明困得眼皮打架,却因为担心自己硬撑着睁开眼睛。
他突然十分庆幸,幸好在这个时代出生的人是自己,幸好秦富夫妇自作主张聘下温颂,幸好温颂穿越没多久就嫁了过来。
从前无能为力的许多个日夜,他曾无数次祈祷,如果他们一同穿越,希望温颂能投生在一个富足的家庭,吃得饱穿得暖,不必遭受时代动荡的苦,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即使一辈子不会再见也没关系。
可他又怕,怕温颂找不到自己伤心难过,更怕温颂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枯萎。
秦殊十五岁就入了军营,拿到津贴的第一个月,就在全国最受欢迎的期刊上登了寻人启事,只盼望能有温颂的一点儿消息。恐惧源于未知,只要能有一点儿消息,他就能循着方向努力去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