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伯牙绝弦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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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夜啼》 

    济中城早已萧条,街道鲜有人影。几张碎白纸屑,从天散落,撒在黎献愚披散的长发上。

    他凹陷的眼珠子微微转动,耳尖一颤。

    身后有嘈杂的人声。

    他转身朝街道尽头走去。

    一丝清脆琴声刺穿喧嚣,扎进他耳朵里。随即琴声一转,宛若哀鸟悲鸣,不断下降、下降、下降,瞬时骤然扬起,冲上云霄后戛然而止;沉寂片刻,琴声转而化作溪流,滚动在温润的鹅暖石之上,绵延不绝。

    黎献愚双眼发红,他识得这曲,这是《乌夜啼》,是徐公廉的成名之作。他无法自控,一步一步朝人群走去。

    人群围绕着法场。法场之上,屠刀之下,一位白衣男子,抚琴而坐。琴声从他的指尖流出,一声一声地哀鸣。

    “哎,这可是文坛领袖徐先生?”

    “正是。当真是一个高风亮节之人。”

    “是何罪名?”

    “如今世道,需要什么罪名?不过是他不肯屈服于周氏家族,才落得此下场!”

    黎献愚听得耳边之人谈论着,但徐公廉因何被问罪,他再清楚不过。

    一旁的一位白衣书生抹泪,“好一首《乌夜啼》!听之叫人肝肠寸断可惜!可惜!”

    “周氏家族得权以来,屠杀了不少文人名士,如今徐先生也被残害……下一个会不会是黎先生?毕竟当今名士里最负名望的,除了徐先生,就是黎先生了。哎,要我说,这济中三贤怕是一个也逃不了!”

    那书生愠怒,“黎献愚?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见同党被诛,便佯装放诞,实则屈服周氏!首鼠两端!”

    有人争论,“你何故诋毁黎先生?他可没出来做官!哪里有你说屈服周氏?”

    两人争论了几句,忽而法场上爆发出断裂的琴声。

    人声戛然而止,所有目光齐聚台上。

    徐公廉长叹一声,安抚断裂的琴弦,扬声:“我徐公廉,只能陪诸位走到这儿了!”

    屠夫举刀,刀光刺眼。

    许久白衣书生才回过神来,见红色血液顺着台沿流下。他这才发现刚才站在他身旁个子高大、披头散发的男子已经不再,他回首,见赤条条的青灰街道上,一个孤傲的身影,渐行渐远。

    夜间,明月孤照。一辆马车从城门疾驰而出。

    黎禾还在犯迷糊,一个时辰前她还在沉睡,不料被父亲叫醒,匆匆上了马车。

    她凝视着一旁的父亲,不言一辞。

    平日里父亲出门,总是派头十足,出门定是鞍前马后、随从如蚁,手摇折扇、腰佩名玉,气定神闲;如今却只有怀里抱着一捆卷轴,靠着马车,颓然失色。

    她明了,家中出事了。

    “禾儿。”

    “女儿在。”

    “我们此行是去你外祖母家,有许多年未去拜访,想来你定是思念外祖母。”

    黎禾沉默。她其实对外祖母并未多余的印象。她母亲因难产而亡后,他们家就很少与母亲那边的亲戚往来。

    黎献愚抬眸,盯着自己十四岁大的女儿,模样当真与她娘亲一样,清冷如冰玉、明丽如钻石。

    “禾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黎禾凝视着他。

    黎献愚微蹙眉头,刚要说些什么,被马车外的一阵异响打断。

    黎献愚警戒,下意识将手中卷轴塞给黎禾,“保护好它。”

    他撩开车帘,命令车夫停车,又厉声对黎禾说道:“无论无何,不要下马车。”

    说罢,他走了出去。

    马车上,独留黎禾一人。

    她紧紧抱着卷轴,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刀枪碰撞之声紧随其后。在一会儿,她听见刀插进牲畜身体时发出的令人作呕的闷声,她好似听见血液喷发而出,好似看见了被染红的落叶。

    她紧紧抓着卷轴。

    一把刀从门帘缝隙中探进来,刀刃闪过冷光。

    黎禾盯着刀尖,屏息凝神:刀尖上一滴血,摇摇欲坠。

    刀缓缓撩开门帘,冷冷的目光停留在黎禾身上。

    “有人吗?”

    “没人。”

    门帘被放下,再次留给黎禾一片黑暗。

    脚步声渐行渐远。许久,黎禾才回过神来。她感到全身发麻、发冷,她猛然深吸一口气,确认自己还活着。

    父亲说:不要下马车。

    但她明了,或许父亲已经无法再约束她的行为。她起身,撩开门帘,走出马车。

    月光之下,躺着僵死的马夫和一具无头尸。

    “咚”一声,卷轴从黎禾怀中滚落。她僵直地站在那儿,想着:没有头,没有身份,未必就是某个人。

    许久,她才想起父亲最后的嘱托,忙地捡起血泊里的卷轴,缓缓拉开一看,卷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