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庄生梦蝶(十六) 第(1/2)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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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
黎禾只觉自己身处混沌之中,耳聋目盲,丧失嗅觉,唯有每一寸皮肤异常敏感。
疼,犹如万千长针刺穿身体,以至千疮百孔。她能察觉到自己身处寒潭之中,四周冰凉刺骨的流水几近使她四肢麻木。
她挣扎,却似深陷泥潭,动弹不得。
她越是有意识地掌控身体,越是觉得身心分离。乍然无数场景画面钻入黎禾脑海之中。画面之中,闪烁着人们的欢颜笑语。
每一幅画面中,尽是温馨、幸福的场景。可这些他们越是热闹,此时此刻黎禾越是觉得孤独。
它们像皮影戏一般,在成千上万个不同场景布置的舞台上演出;而在所有舞台前,黎禾都只是看客。
身前,是浮生万世,而身后,却是万丈深渊。
一股黑烟从万丈深渊中冉冉升起,迅然凝做一双巨手,将黎禾轻轻握住。
黎禾依旧怔怔地望着那些散发暖光的画面:画面中,有小女孩与母亲相互依偎,有少男少女互诉衷肠,有家人团坐畅聊,有好友一同骑马奔驰......每一张面孔都洋溢着幸福与欢乐,每一个笑容都那样纯粹干净。
黎禾抚摸心口,这股无奈与艳羡,化作难以遏制的渴望正在心口沸腾。
下一秒,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冲进这些浮动的画面之中。可每当伸手要抓住其一时,它们就会迅速消散成金光点点。
光点从指尖划过,随之而来的是心中那股浓郁的不甘。她甚至想要怒吼,拼了命地想要抓住它们。
片刻,黎禾全身一怔,错愕地站在万千光点之中。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受?她迷惑于这些情绪,并逐渐开始厌恶这种感觉:被并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所操控,实在算不得什么美妙的体验。
每次做着长留的梦,都不知到底是她梦长留,还是长留梦她。她甚至时常分不清自己与长留。但她大抵明了长留的欲望。
长留说,梦妖,便是因欲望而诞生的妖。那么这些便都是长留的欲望吧。
纵使吸食再多美梦,这些幸福终究也不是长留所拥有的。越是想要拥有,越是无法拥有,短暂的体验只会使其上瘾、沉溺。所以他才会不断地吸食美梦,又不断地从别人的美梦中清醒而后失望、不满足。
黎禾伸出手,去触碰这空中飘散的些浮光掠影。
真是昙花一现。
身后握住她的那双大手用力拉扯她,她却一动不动。
那双大手狂怒起来,从那些画面中撕扯出一道裂缝。
裂缝里闪着耀眼的白光。
黎禾瞳孔一颤:裂缝中,一位青衣男子,手握玉箫,正在吹奏《乌夜啼》。
熟悉而久远的曲调再次回响。这独特的曲调,这独特的转音,不会错!是爹爹才能吹出的《乌夜啼》!黎禾顿时眼眶一热,无可遏止地一步一步朝裂缝走去。
黑烟中睁开一双大眼,贪嗔地凝视着她,期待着她走的每一步。
就在她要踏入裂缝的那一瞬间,一股力量顿时将一切压碎。
黎禾猛地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周围景色模糊一片。
在哪?发生了什么?半晌,视线才清晰起来。她这才看清发现自己被困于山洞中的寒潭里,身边插着一把长刀,似乎是这长刀击碎了水面上的阵法。
她愕然抬头,盯着岸边对峙的两人:祝余与哀乐。
哀乐一只手掌下悬浮着短刃,一只手夹着一张符咒;在甩出符咒的同时,短刃也飞出。
符咒瞬间炸开,轰隆一声巨响在洞里回荡。
而处于却从烟雾中提刀冲出,砍向哀乐。短刃飞来,挡开了祝余之刀。
哀乐咬牙切齿道:“不愧是祝余,轻轻松松便破了我在洞口设置的阵法。”他狐疑地打量起祝余,祝余分明在与守塔人对峙时已然身负重伤,怎么可能短短一天就恢复如初?
祝余沉着眸子,扫了眼水池中奄奄一息的黎禾,深知时间紧迫。
哀乐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颗界子,“祝余,听说你是妖界口中的死神,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百声鸟,出——”年罢,一只黑羽鸟从界子中飞出,爆发一声哀鸣。
哀鸣响彻山洞,震耳欲聋,仿若天崩地裂。
水池中的黎禾当即口吐鲜血。这叫声仿佛要把她全身震碎。她试图挪动的身体,却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来——梦——身子越来越弱,她也愈发地想要食梦——
她微微睁开眼,凝望着祝余与哀乐,在她的视野之中:祝余身上燃烧着淡淡的欲望,哀乐身上确实欲望之火滔天。她不由自主地身子朝哀乐前倾。
百声鸟是极其暴戾的灾鸟,其声尖锐刺耳,如若体抗力不足,就会在她的声声哀鸣中迷失心智。同胜遇鸟不同,百声鸟身形娇小,只有成人手臂大小,尖头红眼,拖着三根细长的尾巴,线条优美,羽毛炫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