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藏身于石头后的裴祁玉连呼吸都不敢有，没听到声音，他的心似乎也随之停顿。

    良久，那撑伞之人终于是开口了，他声音细细听来有些沙哑，伴随着一股疯劲，“你是第一个”

    不用想，这人定是发现了他，裴祁玉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他来不及使用传送符咒，血红色的领域从四周包裹，在两人之间构筑一个空间，手中的传送符撕裂，却没有任何作用。

    自来白继城这段时日，裴祁玉陆陆续续见过三个领域，冷雪寒那十里冰封的剑域，化鬼异兽连通阴阳的灵域，这人的灵域自扩散开来便让他心头一阵颤栗。

    血色覆盖了裴祁玉的视线，粘稠浓郁的红黑色的血液流淌。

    裴祁玉心悸，他转身，那红衣人手中执伞，与领域中的血色融为一体。

    他的脸遮挡在伞檐下，让人辨不清。

    “小世界中，你还是第一个敢戏耍我的人。”

    裴祁玉手中长剑发出悲鸣，瞬息，四周血色翻涌，无数血刃穿透裴祁玉身体。

    他身体中的血                                                液流出，汇入领域中，他甚至未来得及说一句话，整个人便已经化作血人。

    血肉灵骨，在血刃下不堪一击，粉身碎骨。

    不多时，他身上血肉汇聚重组，肢解的疼痛足以逼疯任何人。

    裴祁玉眼中是死意，唇边被他咬出血色，只瞬息间，他便经历过一次死亡。

    血肉四分，悲泣剑不断嗡鸣，裴祁玉手中再也握不住剑，悲泣掉落。

    无数血刃再次从裴祁玉胸口穿刺而出，裴祁玉身子疼得痉挛，他颤抖着低头，在他心口，一朵血花骤然绽放，裴祁玉唇瓣动了动，终究是一句话未说出。

    血色领域中，一人被无数血刃分割，重组，分割，再重组，裴祁玉疼得麻木，一双浅灰色眼中无神。

    撑伞之人靠近，嗓音极为沙哑，开口问，“骗我？”

    “为什么那么不懂事，往山上走呢？”

    为什么就一定要来送死呢？

    裴祁玉神色麻木，就连神魂也虚弱到了极致，此刻被控制着回答男人的问题，喉咙中声音嘶哑，早已听不清原来的声色。

    “寻友人，救……救他。”

    男人嗤笑一声，“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妄图拯救别人？可笑”

    裴祁玉整个人像是从血池中捞出来的，他全身上下不受控制的颤抖，他没有出声，或者说无法出声。

    红衣男人语气中含着恶意，问他，“你的命，和你所说友人，谁重要？”

    谁重要？

    他分不清楚

    从小到大，他似乎没有过朋友，就连喜欢的东西也是少有，这么多年来，也就悲泣剑一个。

    堕入轮回道时的玉雪花香，鬼气缠绕时的救赎，那斩断了海兽的冰封一剑，不太熟练的安慰话语，并肩而战的身影。

    不论雪明夜还是冷雪寒，或许从未将他当做好友，但他似乎不需要正确答案。

    雪明夜曾说，冷雪寒的世界是灰色，他又何尝不是呢？

    只是如今，他找寻到了能够为他世界赋予色彩的情感，哪怕——这点色彩会让他堕入地狱。

    裴祁玉不能思考的脑子无法清醒，可潜意识里还是回答

    “杀了我”

    “放了他”

    他的声音格外的低，低得几乎听不清。

    不论是雪明夜还是冷雪寒，他都想救。

    他小时候的妹妹，好友，还有母亲，他都保护不好。

    他只是想为了自己想保护的东西争一次，就算是，以卵击石。

    “那就，去死吧”男人语气没什么变化，悲泣在领域之力的操控下从地上拔地而起，银灰色剑尖汇聚最后一丝万古同悲剑意，刺入裴祁玉心口。

    四周领域褪去，两人重新落入风雪之中，裴祁玉心脏被悲泣穿透，钉在巨石上，他头无力地动了动，最后无声垂下。

    风雪依旧，一袭黑衣掩埋在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