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摇头晃脑，咧嘴笑道:“不会呀，你生来就是金国人，我生来就是周国人，这没什么的。在这世上，我只讨厌两种人。”

    “哪两种？”少年不禁有些好奇。

    女孩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种，是坏人。”随后又伸出一根，接着道:“第二种，便是负心人。”

    少年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盯着她，须臾大笑起来，身子向后一躺，枕着软绵绵的草地，斜过身子用右手支着脑袋，挑眉看着她笑:“你才多大？也晓得负心么？”

    “我当然晓得了。”女孩不满的撅噘嘴，“让女人为他生孩子，他却不娶那个女人，便是负心。”

    少年大为讶异，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个小姑娘口中说出的话，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收敛了笑意，握住她的手晃了晃，淡问:“那你身边，可有这样的负心人？”

    女孩黯淡垂下眸子，有些委屈的抱紧自己的双膝道:“我的爹爹，就是这样的负心人。”忽而涨红了脸，转头看向他，目光躲闪，小心翼翼问:“你能不告诉别人吗？”

    她的话给了他莫大的感动，好像是他们共同在守护着一个秘密，原来他不算“别人”，他很高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毫不避讳的凝视她的脸——她长得多可爱呀，有种天真烂漫的娇态，与他身边所有的金国女人都不同，她是稚嫩的、柔弱的，就像此刻的桃花一般，是需要人捧在手心认真呵护的存在。她或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给他勾心斗角晦暗无光的生活增添一丝光明、一丝馨香，在她面前，他竟完全忘却了身后的追兵，忘却了上京城中的烦恼诸事，只需单纯的享受这大好春光、天真之趣。

    “可以。”他冲她点头，笑问:“可是你为何愿意告诉我呢？”

    她瞬一瞬目，似乎对他的问题感到不解，但很快回答:“因为，我们是朋友呀。”

    他低头直笑，一边攥紧了她温软的小手，问:“你与谁都是朋友吗？”

    “当然不是，”她故作忧伤的叹了口气，然而学大人模样学的不甚得法，看起来只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但听她道:“我从小就没有朋友，他们看不起我，说我是没有爹爹的可怜虫，所以我也不会和他们玩。”

    少年沉默了半晌，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么你觉得呢？你可不可怜？”

    “不。”她说的斩钉截铁，仰头看天，双目炯炯，“这样负心的爹爹，不要也罢。我和阿娘也能过的很好。娘教我读书、教我弹琴、教我点茶，还会教我插花，阿娘什么都会呢！而且阿娘生的也好看，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女人。他们那样说我，可是我知道，他们的阿娘除了带孩子做饭，什么都不会，他们连字都不识，我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虽这样说着，少年还是从她的脸上读到了一丝恻然。

    “是的，你比他们幸运的多。”少年一个翻身坐起，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伸出手将她揽进怀中，默默嗅着她身上好闻的香气，只是一言不发。

    女孩略微有些不自在——除了母亲，她还没有和谁这般亲密过，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着，然而反抗并不是很强烈。少年知道，她只是有些不习惯，而不是真反感，于是安心的继续搂着她，温言道:“好了，别动。”

    女孩当真停了下来，从他手臂的圈禁中钻出脑袋——头发因为这个动作而变得有些零散，眨巴着乌黝黝的大眼睛盯着他，忽然一笑，问:“大哥哥，我和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哪！”

    他一愣，张了张嘴，却觉喉咙发紧，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难道他要告诉她，他金国皇室的三皇子，金宗的三儿子？她虽说了不讨厌金人，但自己的身份到底特殊，一旦说出口，嫌隙难以避免。

    左右思忖，终于狠下心来骗她——然心内不无愧疚。

    “我不过就是普通的金国百姓，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女孩眸光闪烁，拈起他身上的衣料，道:“这是茱萸纹锦，蜀锦的一种，可不是平常人家能穿的起的。”

    这女孩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少年无奈的笑笑，掩饰尴尬的咳嗽两声，道:“我家里还算有些资产，倒不是什么贫苦人家。”

    女孩听后，虽狐疑，但好在没有再问，这使得少年由衷松了口气，赶忙将话题岔开:“你家住在哪里？”

    “在天洮，”女孩答，“你会来找我吗？”

    “会的。”少年温柔一笑，“等你长大以后，我就去找你。”

    “长大？是一年、还是两年？”

    少年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女孩今年是八岁，十五岁的时候及笄，便可以定亲了，“七年。”他说。

    “七年！”女孩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瞧着他，随后满脸的失望:“那要好久呀！我现在才八岁，七年，几乎就是要我重新长一遍了……”

    不是重新长一遍，而是成长为鲜妍美丽的少女。他在心里默念道。

    女孩不死心的揪住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