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穆不理她的逞强，继续道:“你不敢见他，就是因为你还没放下他，不是么？”

    醍醐灌顶般，沉容的身躯震了一震，她想否认，却觉得喉咙干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昭穆其实说的不错，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完颜真漠，也从未有一刻放下他。若是真的放下了，她反倒可以心无芥蒂的利用他，欠他一个人情，日后想办法补上就是，无论是用银钱，还是用别的什么，她心中不会有愧疚。

    可如今的她，做不到。

    昭穆凑近她，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一句:“金主和殿下之间，你必须选一个。”

    沉容打了个寒噤，拽住昭穆的衣袖，艰难的支持住自己发软的身躯，昭穆发觉，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将她揽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

    “总会有办法……”沉容嗫嚅，像一个可怜无助的孩子。

    “有些事，不是你逃避就能解决的了的。”昭穆心痛道:“你若坚持不借用金主的力量，等齐王称帝，利用你来威胁殿下，你又要殿下作何选择？他绝不忍心杀了你，到时候只能步步后退，将大好的形势拱手让人。若你放下心结，让金主来救你，一切都会好办的多。起码，殿下可以酣畅淋漓的和齐王打一仗，你放心，齐王绝无胜算。眼下最紧要的问题就是齐王，只有先解决掉这一个，后面的事都可以慢慢再说。”

    沉容默默然闭上了眼，终是无言。

    “你还记得当初你来齐营时的雄心么？”昭穆有些急了，“何等自信何等傲气，引得齐王都为你倾倒。如今为何连这一点点小事都想不明白？既忍心抛却儿女情长，又为何被其所困？”

    “昭穆，你不明白。”沉容嘴唇苍白，笑容亦惨淡，“为了慕容恪，我可以把我自己都奉献出去，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如今，明明用我的死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为何又要将完颜真漠牵扯进来？”

    见昭穆一副张口欲言的样子，沉容将手往他嘴上虚掩，示意他听她讲完。“我当初离开完颜真漠，便已经和他恩断义绝，我进齐营冒险，为的是殿下，不是为了他，我有何脸面要他来救我？昭穆，我自认狠心绝情，却也没有到恬不知耻的地步。如今走投无路，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亦无话可说，起码我光明磊落，无牵无挂。”

    一番话说完，沉容只觉心中通明、坦荡，笑容亦从容起来，“我这一生，颠沛流离有之，无依无靠有之，筹谋布划机关算尽，从前是为了我哥哥，现在是为了殿下，若我的死可以成全他们，我觉得很值。我做梦都想活得坦诚一些、自在一些，死对于我而言，是功德圆满，你该为了我高兴。”

    “我不会让你死的。”

    昭穆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好像自己身体里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心扑通扑通狂跳，几乎要从胸膛蹦出来，他怕失去，怕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姑娘——他唯一爱的人，忽然一下就从他的身边消失，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惧，这样的害怕。

    他从前事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没有希望就无所谓绝望，如今她给了他希望，却要生生的让他幻灭。

    紧紧的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口，她发间的香气钻到他的鼻子中来，他贪恋的吻了吻她的乌发，禁锢住她并不算激烈的反抗，有些语无伦次:

    “你不是牺牲品……我是说，你该为了他们而活，你不需要为了谁放弃你的性命……你是你自己的，你应该快快乐乐的活到七八十岁，儿孙满堂，享尽了福再死去，而不是现在。任何人都可以贪恋生命，这并不可耻。你只是一个女子，你并不需要牺牲自己去成就什么大义。你以为你能换来些什么？慕容恪他难道会悼念你一辈子？当他安坐龙椅之上时，难道还会记得这个位子是用你的性命换来的？更何况，就算什么都不想，你也该想想自己的母亲和哥哥……”

    “母亲、哥哥。”沉容突然一阵揪心，摇了摇头叹息，“麻烦你，等离开了以后，帮我照顾好他们。”说完又赧然道:“我知道不该麻烦你，只是，我身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嘱托的人了。”

    “我不会照顾他们，”昭穆盯着沉容的眼睛，肃然道:“你的家人，该你自己去照顾。”

    沉容垂眸，恻恻然一笑，“那便算了罢。”

    不知为何从心底攀上一股怒气，昭穆逼近她的脸愤然道:“你为了慕容恪，连家人都能舍弃？”

    不自然的把脸别开，沉容闪避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想要脱离他的掌控，无奈双肩被大掌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我并没有舍弃他们。”沉容眸光晶亮，“哥哥很聪明，也很孝顺，他会代替我照顾好母亲。殿下他，我并不指望他牵挂着我，甚至，我希望他可以忘了我，我望他可以过上平安顺遂的日子，成为一个贤明的君王，有几个优秀的孩儿。”

    昭穆无话可说，满腔怒火被压在心田，无从发泄，挣扎了半晌，只问了一句话:“那我呢？”

    你为他们都考虑周全，可曾顾念过我一点？

    沉容一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