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指认(二)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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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朕来告诉你。”皇帝冷冷一笑,道:“你母后嫁给朕之后,肯定要避嫌,信自然也不会多写,这可能是唯一一封你母亲所写的信,亦可能是最让殷启遥觉得感慨的信,他留着,为的是能时常取出观赏,悼念一下他与你母亲那段见不得光的日子。”
慕容恪微一蹙眉,被皇帝一句“见不得光”刺到,他从不认为母亲与殷启遥之间的感情是见不得光的,论先后,殷启遥时先来者,皇帝是后来的蛮横掠夺者;论深情,死生相依的情分又岂是冷面冷心的帝王可以给予母亲的?相较之下,他其实更可怜殷启遥些。
“的确有可能像父皇所说的那样,但也有另一种可能——这信本属伪造。”慕容恪唇边泛出淡淡笑意,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皇后和魏王——难得的是,他俩的神情并无丝毫的不自然。
“伪造?这是你母亲的手书,朕还是看的出来的。”皇帝冷笑着朝皇后伸出手,示意她来搀扶。皇后见状一喜,忙轻握住皇帝的手,扶他起来。
皇帝晃晃悠悠的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颇玩味的盯着慕容恪,在等他的解释。
慕容恪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没有将沉容一事道出——即便如此便能消除他的嫌疑。只是低叹一声,道:“要模仿人的笔迹并不是难事,只要有摹本。”
皇帝不屑笑笑。关于林歌的一切,无论是衣饰、笔迹、或是簪环、器玩,他已尽数收在福宁殿中,重重枷锁禁锢,除非他自己,其他人绝无办法打开,没有摹本,自然也就无从证明这封信是假的——即便他心里也有怀疑。
“陛下,当年殷启遥硬是要等陛下立太子之后才肯出兵,不知是不是端丽皇后授意?如此一来,太子登基之后,他们便可高枕无忧……”皇后是时的在旁添油加醋道。
“可惜他们都等不到了,”皇帝面色沉郁,冷道:“至于‘太子’,怕是也没有这个机会。”
慕容恪知道,皇帝现在还没有下达对他的处置,不过就是在等最后的那一道证据——狱卒。
皇帝渐渐等的不耐烦,唤侍卫道:“把太子拖下去,押入大牢。”
侍卫领命前来,但迫于太子身份,也不敢真的动手将他拖起来。太子却不与他们为难,起身行了几步,突然停下,回过头来看向皇帝,弯起唇角微笑,道:
“父皇,母后为何而死,您心中不清楚吗?您是不愿去面对,还是不敢?为何要将您自己的罪过归咎到另一样根本不相关的事情上?”
眼看着皇帝的面色越来越差,他满意的点点头,回首继续跟在两名侍卫身后走出福宁殿。行不多远,便听见身后几声惊呼:
“皇上!皇上!太医,快去叫太医!”
慕容恪略停了停,随后提步快步离开,面色镇定从容,淡淡凝望天上柔软云絮,心中只剩下大风过境的苍凉。
其实,这么多年,他亦累了。
皇上身子尚未大好,今日气急攻心,又气昏了过去。经太医针灸方才好些,渐渐的清醒过来,有些意识,然而很快又陷入昏睡。皇后与魏王,还有一众太医皆围聚在福宁殿内,一晚上不曾合眼。
一晚上,皇帝都在陆陆续续的做梦,皆是关于林歌的一些细碎小事。梦见她对自己微笑,梦见她在无人时的悲泣,梦见她奏琴时隐含悲伤的眉眼。他以为他是能给她欢乐的,他以为封她为皇后,给她无上的尊荣与富贵,她便能忘记那个叫殷启遥的男人,对他生出些真诚的爱来。
然而他生来便是君王,君王永远不会沉湎于一段感情中,比起江山,她便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当他意识到慕容恪和殷启遥会对自己带来的威胁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清除他们。他拒绝了林歌一次又一次的求情,她跪在福宁殿的门口,卸去簪环,满身素白,无言的跪了一夜又一夜,然而他选择视而不见,遣人强硬的把她送回柔仪殿。他梦见她在月下凄惨而悲哀的脸,梦见她渐渐干涸的泪水。
最后,在他下达对慕容恪的赐死诏令之前,高演闯进来惊惶的告诉他林歌自尽的消息。那一刻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心中有强烈的虚脱感。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柔仪殿,只看到她奄奄一息的模样。心口处,插着一把银白的匕首,散发着冷而刺眼的光。鲜血不断喷涌而粗,渲染了她的白罗单衣,像是雪地里开出的片片梅花,美的诡异。她用最后一点力气握住他的手,鲜血和话语一道从她的口中涌出:
“陛下……你终于……肯见我了……求你……放过恪儿……他是无辜的……你能……答应我吗?”
泪水终于从他的眼眶低落,他郑重立下誓言,无论以后发生何事,他都会保慕容恪一条性命。
那是一段被他刻意遗忘的过往,他不愿相信是自己害死了林歌。所以他固执的告诉自己,不是他的错,是林歌自愿随殷启遥而去,那是她应得的惩罚,与他无关……
然而这段模糊的记忆被慕容恪的话激起,他重新回忆起来,那份无助与绝望不减分毫,沉重到——他几乎喘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