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过往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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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四肢酸软无力,一回客栈便重重的跌下来,睁大双眼躺在床榻上。
慕容恪听着她淡然的叙述,顺着她的语言已经能够探寻她心中裂开的那道伤痕,他紧紧拥抱她,除此之外,他并不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殿下,”沉容淡笑道:“说起来,端丽皇后使殷启遥魂牵梦绕了一辈子,殷启遥又让我母亲魂牵梦绕了一辈子,这个债,看来要由你来还给我。”
“恩。”他呢喃答应,“我觉得很好。”
沉容望着他,目光隐隐哀伤,手指轻扫入他的鬓间,低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乌发。
“对了,”慕容恪突然发问:“这样说的话,殷玉应当不认识你才对。”
“的确,哥哥一开始的确不认识我。”沉容点点头,解释给他听:“但是他知道殷启遥和我母亲有过一段情缘。他从大牢逃出来以后,无处可去,最后找到了我家,母亲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哥哥人很好,把母亲当做生母侍奉,对我亦很和善,然而他只在我家待了三个月便离开了,他去哪我不知道,只是再在我和母亲面前出现时,他已完完全全像是另一个人。”
那年,她和母亲还未搬去清河。某个雨夜,殷玉敲开了她家的门,面容苍白冷淡,眸光冷峻。她们没有问他什么,只是安静的把他请进来,为他收拾了床铺——就像五年前那样。
哥哥告诉她,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叶瑾瑜,她亦从容接受,不觉得有任何怪异。
一个死里逃生的人,为自己造一个新的身份,顺理成章。
哥哥又安稳的在她家住了月余,那天雨夜他传递给她的陌生疏离感已经不见,他对她依旧温和友善,与这世间大多数的兄妹无差。沉容也乐于有一个兄弟陪伴自己——她从小一个人长大,没有朋友,从未享受过友伴之间的乐趣。哥哥的出现带给她许多惊喜,他会教她作诗填词、听她弹琴、与她对弈,并且有意无意的,锻炼她的酒量。他时常带好酒回来,与她坐在庭院中对饮,心情好时,会和她说说父亲生前的事——其间就包括父亲对端丽皇后的执念,心情不好时,便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对月饮酒,月光碎进眸中,被醉意酝酿,成了不可言说的悲伤。
一个月夜,哥哥突然问她,是否去京城见了父亲最后一面。听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的神色几乎可以说是紧张的了,略显局促的握住她的手,继续问:“那天是何场景?父亲可曾说了什么?还有,他的模样如何?”
殷启遥对于哥哥而言,不仅是父亲,更是偶像,是天上的神明——即便他并不爱自己的正妻,也就是殷玉的亲生母亲,但这并不妨碍他崇拜他。
沉容深知这一点,她在哥哥面前,往往会因为这个而不自在——她对殷启遥并没有什么感情,原本有些恨意,但因为殷启遥的死而消散。
她搜肠刮肚,将自己所有的记忆都告诉他,希望可以让他得到些慰藉。
当他听到父亲并未说过任何话时,他的眸光明显暗淡下来,神情失落,良久方才摇头苦笑:“若我早些被放出来,一定会想办法救他。此事原本就与父亲无关——都是因为端丽皇后和太子,若他们能为父亲分担些罪责,就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可是……”沉容犹豫道:“端丽皇后已经过世了,在父亲死后不久。”
殷玉一声冷笑,侧首视她,恰好一束月光流进他的眼眸,便似覆了一层薄冰。
“她选择自戕,绝不是因为父亲,只是时间恰好而已。”
他们就这么饮酒聊了一夜,直到晨曦划破漫漫长夜,初生朝阳温柔绚烂,始终毫无倦意。也就是在那夜,殷玉终于向她坦白他此行的目的:
“妹妹,这天下间,除了你,我无法再信任任何人,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不对,也不能说是为了我,是为了殷家。父亲死的冤枉,整个殷家都很冤枉。你知道登高跌重的滋味吗?曾经的殷家,多么辉煌,然一朝覆灭,家中老小尽数被斩,身为殷家长子的我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情发生。我咽不下这口气,你愿意帮我找回殷家的这份荣耀么?”
沉容无法拒绝他——并且为他的梦想而惊叹不已。或许这是一场豪赌,但是她愿意陪他一搏。
那些凌乱细碎的回忆、支离破碎的片段和言语,不断的在沉容脑中回放着,她忽然可以理解哥哥了——那种梦想破灭,功败垂成的不甘。其实哥哥可以拒绝她,反正她只是同父异母的妹妹,比起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梦,她似乎不那么重要。
然而他还是妥协了……她心有愧疚。
沉容目光空洞的望向殿外,眼前蒙上了一层潮湿的雾气,她深呼几口气,回首对慕容恪一笑,问:“殿下,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
“你说。”
“当年殷启遥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当真如哥哥所说,是你将所有的罪责推给了殷将军?”她双目灼灼,带着超乎寻常的冷静,口中所问却是皇家一直以来的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