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罗衣叶叶绣重重23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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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父作为这样的一家之主,虽然是位算学大家,但骨子里刻着那套尊卑高低,他道:“不要使性子,明天戎家过来接,你好生跟了去,既然做了小,就认命吧。金家小姐是四少爷的正房太太,她要你跪迎,这于礼并无错处!”

    月儿快崩溃了:“父亲,现在是民国了呀,侬竟然要吾去下跪?”

    “为父是想让你明白生存之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一心只盼着你在戎家能平安长久……”

    月儿爆发:“够了!!吾不要听侬教吾怎么当小老婆!吾也不要平安长久地当玩物,吾只要护住做人的尊严!吾只想让自己活得像个人,可侬为什么也像四爷一样把吾往深渊里推?!”

    月儿哭了。

    林父心疼,有点妥协之意,他问玉灯儿娘:“此事四爷什么意见?”

    玉灯儿娘说:“四爷忙得焦头烂额,老祖宗说不消叫他知道了,知道了也没用,婚礼拖不得了,金小姐已经显怀……”

    玉灯儿娘忽然停住了,看向月儿。

    月儿呆住了,定定看着她,半晌才道:“除了金小姐怀孕瞒着我之外,四爷筹备婚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若不是今天傍晚我巧合经过戎公馆,他会叫你们一直瞒着我吧?”

    她看完玉灯儿娘又看奶娘,奶娘叹气道:“四爷也是怕侬难过呀。”

    月儿笑了,但比哭都凄艳,说:“好得很!好得很!”

    她一面说着,一面转身上楼了。

    ·

    阴雨天气,六点半不到,天已经黑透,闺房里影沉沉的,只亮着书桌上一盏台灯,月儿在奋笔疾书。

    最初从楼下回到闺房的那一刻她非常痛苦,但很快意识到自己没有时间舔舐心伤。明早戎家就要派人来请,她是可以誓死不从,但戎家听差又岂能轻易罢休,一旦对峙起来,家中仆佣看了笑话,街坊邻里看了笑话,那时又比不去跪迎体面多少?

    如何避免这场羞辱?只能正面‘刚’上去,告诉人们我不是自愿做姨太太,我拒绝任何人安排我的人生,拒绝任何人替我做主!

    满腔愤懑之下,她写下了一篇条理分明、有理有据的《声明告知书》——

    本人林映月,民国某年生人,与戎长风先生同居十一月有余,并非自愿!毫无情意!屡图逃脱,不得成功!万般无奈,特发此函!现本人坚决解除与戎长风先生之同居关系,恳请社会各界给予舆论支持、精神鼓励。

    下文请戎长风先生鉴:自国父中山先生之民国临时约法起,已明文规定一夫一妻制,近又蒋先生之新生活运动再次倡导一夫一妻制,吾一介女流,尚知中华之振兴亟需革除旧制陋习;汝官高位重,岂可顶风作案乎?现本人郑重声明解除关系!汝处所得现银、契据、衣裳、首饰等将于中午十二时一应归还,本人净身出户,此后你我全无财产纠纷,更无情感牵挂,男婚女嫁各听自由,永无瓜葛。

    最后落款是明天的日期——民国二十四年七月十三日。

    也许是热血上头,也许是为了让那些动辄就替她做主的人看到她的骨气,那些用来抵偿精神损失费的金银细软也不要了,全部归还。

    写罢起身时才感觉到高烧更加严重,头重脚轻,但她不能休息,她拿起油纸伞,往门外窥视,天井处无人,她迅速下楼,悄无声息地走出大门外。

    弄堂的梧桐树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她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车窗纹丝未动,她于是加了力道再次敲,并说:“不用装了,我知道你们是四爷的人。”

    车门打开了,自从露腚照片被曝光后,原来那两位便衣探子因为办事不力被撤掉了,接替他们的是两个仿佛从来不会笑也不会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的僵尸脸探子。这两人如影随形跟着她,又想做到不被她发现,即使下午眼睁睁看着她在雨中迟迟拦不到黄包车,也不伸出援助之手。但他们未免太小看月儿了。

    月儿上车,让他们送她到吕班路。

    车子在她的指挥下,来到吕班路一幢红木旧楼旁,她要上楼,两个便衣探子也作势要上去。她道:“这是我女同学的家,我来托她跟学堂告假,你们确定也要上去?”

    探子面无表情,看了看周边环境,确定除了大门再无其他出口,便转身上车等了。

    学委姚龄没想到她此时造访,得知她被要求跪迎丈夫的新娘子,义愤填膺,月儿请她帮忙将那则《声明告知书》送给妇女关怀报馆,该报馆的主编是姚龄的小姨聂秀兰,此人有女权领袖之称,性格刚烈,天不怕地不怕,坚持为妇女儿童发声,连某些政客都拿她没办法,在得到一部分妇女拥趸的资金支持下,她于上个月开办了这家报馆,月儿之所以能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和这样一家报馆,正是因为姚龄前几天在学堂发小广告,号召同学们投稿。

    月儿这则声明因为涉及到四爷的名誉,所以上海滩的其他报馆一定是不敢刊登的,她贸然去报馆问,还可能走漏消息被四爷阻挠,如今唯一可能接收的只有《妇女关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