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召回来处理先天绝灵之体，推开门，就看见一条长长的绳子在房梁上孤零零地晃悠。

    吴遥当时躺在地板上，一圈血红的勒痕宛如颈链套在脖子上，眼珠很黑，里面却什么都没有，一片死寂，不看她，也不说话，直直地盯着绳索。

    看起来没死成，却还是一具行尸走肉。

    卿云断定须弥宗马上就会举办一场葬礼，埋葬这个昔日的天才，这就是师父叫自己回来的原因，她会把葬礼搞得很有人情味。

    没想到吴遥活下来了，而且越来越开朗，好像卸下了什么担子，整个人都松弛起来。

    卿云遗憾地问她为什么不上吊了，吴遥沙哑地道：

    “大师姐，你听过鱼跃龙门的神话吗？”

    当然听过，在上古时期，鱼跃龙门是经常发生的事，只是现在灵气匮乏，它才变成神话。

    吴遥笑了笑，说：“是啊，现在再也没有鱼能变成神龙了，就算拼尽全力上岸，这条鱼也只能变成枯枝，被飞鸟踩在脚下。

    “如果没有鱼跃龙门的先例，鱼们多半会待在河川里，每天游来游去。但是，偏偏它们都知道以前的鱼是可以变成龙的。”

    她的语气很恍惚：“河流逐渐干枯，河里的鱼却越来越多。为了生存，每一条鱼都拼命地跃过龙门。它们都失败了。

    “它们反问自己——为什么别人能变成神龙，而我不能。因为我是废物？那至少我的孩子要变成龙吧。而孩子也在问——为什么别人能变成龙，我的父母却不能？不是龙的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吃苦……”

    这是个悲剧，不过它和卿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在于，以前我一直困着鱼跃龙门的神话里。”吴遥平静地看着虚空，“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

    这里没有值得在乎的人，哪怕吴遥一事无成地活着，                                                也不用担心会让人失望，或者被人嘲笑。

    所以，活着就行了，反正她没有理想，也没有兴趣爱好。

    卿云若有所思，后来便经常来找吴遥聊天。

    “可惜了，你原本会有一场盛大的葬礼，离宗之后，你的葬礼会很潦草。”

    遗憾的声音落下，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没有露一手的机会，卿云眼底有淡淡的忧伤，她走进木屋，浑身散发着修仙者的光辉，让它看起来像个隐世高人居住的地方。

    吴遥不知道她在观察什么，可能是觉得这里环境不错。

    其实真的挺不错的，看见这个三室一厅的大房子时，吴遥第一次燃起了生的希望。

    这可是一百多平啊！我一个人住！

    虽然当时憋住了笑，但卿云仍然察觉到了吴遥的快乐，将室内布局尽收眼底后，卿云得出了一个结论：

    须弥宗里，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简陋的地方了。

    不过前任小师妹很喜欢这里，它应该是有可取之处的。

    大师姐今天过来，不止是想找吴遥说话，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沓纸，递给师妹。

    纸上盖了个鲜红的官府印章，一看就是新鲜出炉的东西，上面有几排毛笔字，很工整，竟写着将某片土地卖到吴遥的名下。

    “地契？”

    “嗯，”卿云道，“我前几天去了一趟人界。”

    这是专门为了吴遥去的，须弥宗没有她的立足之地，留在修真界并不安全。

    吴遥平静的心湖里掀起层层涟漪，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多谢。”

    卿云又问了一句：“地皮要吗？”

    吴遥没听懂她还买了什么，稀里糊涂地点头。

    然后脚下的地忽然晃得厉害，整个屋子都摇动起来，门外的树越来越矮，越来越矮……

    吴遥趴到窗口一看，但见一层厚厚的泥土将房子托举起来，下方的一切事物都极速缩小，山脉宛如卧龙，在云中若隐若现。

    ？？？

    怎么是这个地皮？

    “炼丹峰后山被挖出这么大一个坑，他们会找你算账吧，大师姐。”

    卿云不以为意，修真者随手一拍炸出来的坑都比现在搬房子搞出来的大。

    吴遥便再没有话说，她今天可算是亲眼见到大师姐的厉害了。

    人界的灵气几近于无，一穿过屏障，四周的空气就变得干涩沉闷，不像修真界那样能净化血肉。

    在这样的地方，凡人们会经历生老病死，度过最普通的一生。

    木屋最后落在一座山脚处，房前是大片的田地，远处河流平缓，炊烟袅袅。

    吴遥热切地盯着屋外的田地，舍不得眨眼睛。

    以前她不仅没有自己的房子，也没有自己的田，一旦失业就流落街头，现在终于靠抱大腿房地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