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桑榆非晚(三)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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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紧攥着他的衣摆,喃喃一句“殿下”,眼泪滑过痕迹交叠的侧颊。

    他心尖发颤地想,我是这样想念你。

    ——原来你也是一样吗?

    他掐紧了她的肩膀,正要开口,忽地听见一阵疾风声响,抬起头来,却正巧看到了床头摆着的古旧铜镜。

    铜镜之中映出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不是他记忆当中自己的样子。

    他对着那面铜镜怔愣许久,烛火之下端详了一遍又一遍——瘦削的脸颊、含情的双眼,因为情|爱沾染了一丝带媚的薄红。那些清朗的眼神、月光一般的温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竟是他的模样?

    在她眼中,他竟是这个模样——那个她所爱的、悬挂在云端的高天月亮,倏然坠入深不见底的泥潭当中,真的能够一尘不染吗?

    叶亭宴被自己吓到,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房间,临行之前,他强迫自己脑海空白地为她系好衣物、擦拭去了脸侧的血痕,又将来时身上的黑色披风披在她身上。

    她怕有许久不曾睡过这样好的一觉了,他想。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强迫自己忘记方才铜镜中的那张脸,沉溺于这样许久未曾有过的宁静。

    连心间时常出现的痛楚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腔的心爱和怜惜之情。

    有心魔一闪而过,问如果她还是在骗你,如果是她窥破了你的心思,用这样示弱的办法来利用你,该怎么办?

    这想法顷刻之间便泯灭无踪。

    假意被宋澜呵斥的那天,裴郗一路上为他担惊受怕,连周楚吟都露出了一二分慌乱神色,见是他提前谋划,才放下心来。从那一年刺棠案后,他蒙众人尽心竭力的相助,仍旧不敢交心,生怕这背后会忽然生出另一重的背叛。

    毕竟如今他什么都不再有,甚至不敢确信何时才能报了身上的血海深仇,从前最亲密之人尚有贰心,如今又该如何?

    他倚在门口,听见周楚吟带着一二分悲悯地对裴郗说:“这是你公子的心病,你不要怪他。”

    正如那日在月下他亲自将佩刀递出去时一样——倘若她那时有杀心,倘若如今还是她的诡计,他挣扎在恨海中苟活至今,又有什么意义?

    叶亭宴掩门离去,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地穿过庙前的一重又一重门。

    一边行走,脑海中的回忆一边倏然后退,快得像上元节花市当中的走马灯一般。

    叶亭宴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集市中听见《假龙吟》,那说书人吟着落薇亲手写的唱词,反复地叹“莲花去国一千年”“莲花去国一千年”,他从会灵湖上忧郁的荷花长廊上走过,沾了满袖的香气。

    她救了被金天案牵连的邱放之女,设计杀逯恒,在张平竟府门前踟躇良久。

    他带着朱雀,在逯恒的房中搜出一个残缺的“见”字。

    见字如面的见。

    宋枝雨临死之前抓着他的袖子,为向来与自己不对付的落薇解释了一句“她没有”。

    他站在岫青寺外磅礴的夏雨中,听见她低沉的声音,声音中似乎是快意,又似乎是伤怀:“说起来,还是先帝助我……”

    他亲自捧上的刀掉落在二人之间,在静谧的夜中砸出一声钝响。

    密室中漆黑一片,光随着缓缓关闭的门一闪而过,叫他一眼瞥见了那副大胤的兵防图。

    ——他就那样确信,一瞬之间被照亮的,必定是野心吗?

    还有更多,更多。

    他想起她讲过的那个女将军的故事,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说若是自己,定然不止让火燃烧在自己的宫中。

    随后那把火凝成一把长剑,落在她那一日的画中。

    将画带回府后,他不敢细看,如今想来,但是楼阁之上的思妇在等谁回来?她为何要擦拭着一把长剑,在一侧题下一句“白鹤已去,阑干拍遍”?

    叶亭宴茫然地抬头,向漆黑的天际看去。

    一片虚空之中,他好似看见了许州居化寺金殿的穹顶。

    那时候他们那么

    年轻,没有伤害、没有背叛、没有见过人间的沟壑和苦痛,只是顺着心意许下一些朴素的英雄梦想。

    “我希望能和阿棠哥哥在一起,澄清寰宇、教化万民,使海内富足平静、海外四境归一,使百姓不受饥饿、灾病、战乱之苦,臣下免遭颠沛、远谪、不逢其时之祸。”

    他在一侧接口道:“有朝一日,大道如青天,内有名臣、外有勇将,复先辈盛世平章。”

    “我愿意为此牺牲我的一切,焚身,不悔。”

    两个人郑重叩首,起身时,落薇小声地对他说:“我也愿意为你牺牲我的一切……”

    他觉得不吉利,伸手捂住她的嘴,无奈道:“罢了,罢了,若有此日,不必牺牲,我倒希望你自私一些,过得快活就好了。”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