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长有，娘子不常有》 

    用完饭后，孙阿婆去洗碗，杜时笙趁机让小五搬个板凳坐下陪她聊聊天。

    “小五，你知道我是如何病倒的吗？这几天昏昏沉沉，我竟什么也不记得了。”杜时笙试探着问道。

    小五儿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长得有点瘦弱，但五官深邃，有点混血气质，与孙阿婆不甚相似，杜时笙估摸这孩子的母亲定是美女一个了。

    他此刻正乖巧地坐在板凳上，一五一十答道：“有一日杜娘子背着包袱出去，结果不到半个时辰下起了大雨，杜娘子冒着雨跑回来，包袱也没了，回来哭的很伤心，我阿婆叫你吃饭都不吃，晚上就高烧起来了，烧了一夜，阿婆赶快请了李郎中来看病。李郎中来了说是心力衰竭，寒邪入侵，不晓得能不能救得回来，开了方子，放了血，说是若吃了一副能退烧，便把后两副吃了，吃过三副药方可下地走动。若是不能退烧，便……”

    小五说着说着便不说了，抿着嘴看着杜时笙，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

    “便如何？”杜时笙问道。

    “便……便把后两副药退回去，准备准备后世吧。”小五小声答道。

    杜时笙点点头，笑道：“这不是醒转了吗，你怕什么。”

    小五见她笑的和煦，吐了吐舌头，也嘿嘿一笑。

    杜时笙接着问道：“我病了这几日，如何不见我家人？”

    小五微微睁大眼睛，歪着头问道：“杜娘子原来有家人在京城么？我还只道杜娘子无亲无故，是来寻人，那是想找的人找到了吗？”

    杜时笙微微点头，心道，原主估计是来找人的，不曾想到，人未找到，却遭到了什么意外，又心如死灰，把命也搭进去了。

    “那，那我可还有什么物件在此？”杜时笙问道。

    “杜娘子还有个小匣子在，杜娘子借宿的时候把锁匙和匣子抵押给阿婆，我阿婆收到床榻下边的小格子里了，锁匙放在杜娘子的枕下，从不曾打开过，杜娘子生病时给李郎中的银子，是我阿婆绣活儿刚换回来的。”小五认真答道。

    杜时笙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暖意，看这祖孙二人衣着十分朴素，想来也不是大富人家，留她寄宿无非是想赚点小钱，却不曾苛待她半分，还自掏银子给她治病。

    她前一世最后几年卧病在床，父母亲人都逐渐远离她，不想这一番奇遇却有机会体验如此人间真情。胸中的暖意逐渐化为蒸汽，氤氲了杜时笙的眼眶。

    小五看到杜时笙眼眶红红，以为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便懂事地不再言语，

    杜时笙不好意思地笑笑，又与他聊了些旁的。

    小五儿虽是一个垂髫小儿，但是口齿清晰，对答如流，想是受过教育的。古人皆早熟，一番攀谈，杜时笙了解了七七八八。

    她当下确认自己穿越了到了某一个平行时空，类似唐朝的朝代，叫稷国，今上刚即位三年，目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孙阿婆和小五儿住的这里是首都焱城的岁和坊，杜时笙十日前前来借住，说是初入京城寻人，钱袋被偷，身无分文，无法住店。孙阿婆见她年轻貌美又孤身一人，怕她流落街头遭遇不测，便热心地收留了她。

    还未交足租金，自己就病倒了。孙阿婆自掏腰包把她从鬼门关救了过来，虽然此杜时笙非彼杜时笙，但是两位杜时笙皆受了孙婆婆的恩惠，世世渊源，或许真的是前尘造化。前尘往事不可知，然而杜时笙这一世，注定要带着两个女孩的身份，继续的生活下去。

    孙阿婆洗过碗后，又端了熬好的药给杜时笙，待她喝完药，又拿了夜壶给杜时笙方便。

    一切收拾停当，天已黑了。

    孙阿婆笑眯眯地在杜时笙床边坐下，左右瞧瞧杜时笙，道：“看着清减了些，但气色却是缓过来了。”

    “阿婆，我这病了几日，好些事情都不大记得了，多蒙阿婆和小五儿帮衬，时笙此时不便叩谢，但铭记于心。”杜时笙坐在床上，满面感激地对孙阿婆说道。

    “杜娘子不必挂怀，好生将养便是。”孙阿婆拿了干净的湿帕子给杜时笙擦脸，“老身第一次见到杜娘子啊，便知杜娘子谈吐举止，不似普通人家的娘子，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又身无分文，如何能不帮娘子。”

    “阿婆，借宿和治病的钱，日后时笙一定如数还给阿婆。”杜时笙接过帕子擦了擦脸颈，不忘承诺道。

    孙阿婆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笑道：“不值一提，杜娘子不要嫌阿婆家简陋才是。”

    “如何嫌得，阿婆如此说可是折煞时笙。”杜时笙想到自己无依无靠，无亲无故，心中反倒羡慕起祖孙二人，便说道：“阿婆一人带着小五儿，虽住的朴素却整洁有序，穿戴得体，已是十分不易，这定是阿婆勤劳能干的结果。”

    杜时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得孙阿婆眼眶微红：“杜娘子果真慧眼，阿婆家原也有过好日子。只是，这几年家道中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