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十几里地外嬴仲景就闻到一股难言的恶臭。他嗅觉灵敏，尚在疾行中便被熏晕在地。

    若不是晕倒前把小满护在怀里，只怕小满那身板能砸成肉干。

    小满把他捶醒后，那气味直往鼻子里钻，惹得他不停干呕。直到枯草被贴到鼻下，才让他缓过神来。

    小满咕哝：“仲景哥好虚弱。”

    嬴仲景无语，小满变成活死人根本闻不到，他问：“前面是什么地方？”

    小满不好意思地低头，“几千年前来过，我忘了。”

    嬴仲景只得继续朝北地飞去，才有如今看到的景象。

    现下终于看到臭气源头，只见成百上千的青褐色小山矗立在石原上。

    各色飞鸟怪虫密密麻麻地堆在小山顶峰，那就是巨人。他们盘坐在地，头脸下垂陷入沉睡。

    他们的皮肤像盔甲一样坚硬，鸟虫根本不能啃下半分。有些巨人头顶还留有头发，鸟兽在上面安家筑巢。巨人们口鼻耳紧紧闭合，不给入侵者留一点机会。

    嬴仲景叹息，这些是上古巨人族遗民。

    师父曾说过，上古时代大地上有许多种族。有生双翅的人，身材玲珑小巧的人，也有生一只眼的人。除去人族，还有各类妖族和鸟兽虫鱼。

    他叹气的功夫，小满从背篓里跳下朝前跑出几步，呢喃道，“他们和我一样，魂魄一直被禁锢在体内。”

    嬴仲景讶然：“这些巨人为何沉睡不醒？”

    小满努力回忆，忽然雀跃道：“每过很久，下界所有生物会赶到某个地方交|配，那时巨人族就会苏醒！”

    嬴仲景忍不住抱起小满道：“真是个好消息！上一次交|配潮是多久前？”

    小满讪讪：“忘了。”

    下界吗？

    嬴仲景脑中惊雷乍起，激动道：“下界这个称呼，你从哪里听来的？”

    “啊？我……有一个穿白袍子的人，他告诉我……我忘啦！”小满猛地摇头，脖颈骨头扭得吱呀作响，干瘪的皮肤被磨起了皮。

    “不想了啊。”嬴仲景轻抚小满的光头安慰。

    “仲景哥，你是堕仙吗？”小满不让他摸脑袋，转了一圈抱着他的腿晃悠。

    “我为何是堕仙？”嬴仲景奇怪。

    “你身上有一股淡光，那是仙人才有的仙气。”小满歪头道。

    嬴仲景沉思，回忆刚到下界时的情形。

    那时他根本没注意过，遇见的人身上是否有淡光。不过这层淡光只有别人才能看见吗？

    他自己一点也看不出来。

    胸前温凉的玉坠提醒了他，莫非是师父做了什么？他拉出红绳，心底哀伤。

    一股苦涩蔓延心头，他顿感浑身无力。此时他多想见一面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

    小满呆呆看着嬴仲景，目光落在那块雕着琼花的玉坠上。

    仲景哥每晚都要拿出玉石左看右看，他真搞不明白，一块石头也值得看上半天。

    足有一炷香时间，小满终于喊出声。

    嬴仲景回神，五指一翻将玉坠攥在手心，语气怅然：“小满，真的没有办法离开吗？”

    小满惨白的小脸上难得露出苦闷的神情，望向红月道：“天门是下界唯一的出口，千百年来我从未见过哪只妖怪能逃出天门。”

    “小满，你说银水河有奇效？”嬴仲景转眼间又变得精神抖擞，眼含希冀。

    得到对方的肯定，他将小人往背篓里一装，御剑疾驰而去。

    既然没有出路，他就造一条路。修为低微，他就潜心修行。总有一日，他能逃出下界。

    因为，有人在等他回家。

    一条银带自西向东跨过狭窄陡峭的高山。用前几日凿好的石盆舀出些水细细观察，嬴仲景大喜。

    虽不知这是什么材质，其中蕴含的滋养之气显而易见。他立刻取出一个大罐子装满。

    此地颇为适合淬炼五方铜钱，他在山下开凿一个半人高的石洞，又向下斜打出一条通道，通道下石洞就是他们的临时居所。

    他在洞口设好结界，又在下面石洞布上阵法，最后嘱咐：“没事就帮我守洞口。”

    小满立刻答应，哒哒跑上去。

    嬴仲景取出五方铜钱浸泡在银水中，水面噗噗冒泡。他一面算计着时辰，一面回忆姜泠月炼器时的样子。

    等时候到了，他将五方铜钱捞出。灵宠袋里的生物忽然上蹿下跳，一头撞在胯上，撞得他生疼。

    嬴仲景一点灵宠袋，蛇蛋扑通落到银水中。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水中的奇异之气滋养了死蛋，死蛋竟又出现生机，灰色外壳渐变为乳白。

    先前他也曾摆弄过这颗蛇蛋，无论是灵水浸泡还是灵土滋养，甚至用火烤都想过。

    没想到这般境遇下，蛇蛋竟重新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