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笑靥如花(三) 第(2/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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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大伙都去帮着下葬了,我瞧小兄弟也在,便同他……”

    不待她说完,梁肃便已听得了七八,眉头愈沉愈冷,即刻向草屋走了去。

    秦氏是个明眼人,自是看出他与那位同行的郎君情谊深厚,免不了心急如焚。

    可梁肃哪里是着急,分明是生恼——

    是谁临死前孤注一掷,求着他来救,要他雇送去燕京。

    又是谁不知轻重,将别人的话作耳旁风,腿伤没好便要骑马消闷,出门闲晃,折腾得病了又病,久久难以启程。

    那他这几日的奔波猎食又算什么,在消遣谁的时间呢。

    若这便是京里养尊处优的世家做派,那他也无须再惯着了。

    “哐”的一声,朽败的木门被少年只手破开,潮湿的空气伴着一股病恹药香,顿时扑面而来。

    愈往其中走,便愈能看清那卧于木榻之人,是何种狼狈之姿——

    苍白清秀的面容染着低热的绯红,纤浓的睫羽虚然垂落,毫无生气,连唇色亦干憔得可怜,几许发丝被汗湿于耳边,倒是能看出其身处病渊,不甚好过。

    梁肃冷嗤一声,立于一旁凝看着这人,未有同情,只仁至义尽地丢去两个字:

    活该。

    分明不是疏狂自大的草莽,亦不是愚昧无知的蠢材,怎的就这般招人恨。

    少年随手卸下佩剑,将鲜果丢在案上,看了眼床头那只喝了半碗的药汤,又睨了眼榻上那半死不活的人,暗诽一句,还是没好气地掀翻了被衾。

    光知喝药有什么用,既是旧伤引发的热症,那因乱跑而撕裂的伤口又瞧过么?

    被衾掀开的一瞬,梁肃的目光微有一顿。                                                这身中衣素净如新,显然不是先前落难时穿的那件,谁来换过了?

    完好的衣服藏住了伤口,再不似从前被他割破的那件方便探查,不过见未有血迹渗出,梁肃也只当这人是自己料理过了,没有再多此一举。

    正欲再合上“裹尸布”时,许是高热生闷的缘故,榻上之人的衣襟不如平常那般严合齐整,透过微敞的缝隙,梁肃竟敏觉地瞥见了缠布的影子。

    这人还有其余旧伤在身?

    那怎么不说?

    梁肃凝眉,不禁生起疑心。

    若是旧伤已好,则不必以布作缠。

    可若是旧伤未好,那为何这人落水后非但只字未提,还刻意隐瞒,不曾换过药?

    无名的不悦再度萦上心头,少年挑开微敞的衣襟,作势就要解开缠布,将那里头藏着的伤一看究竟。

    敞露的衣衫泄了暖意,莹若凝脂的肌肤就这样似剥了壳般,毫无保留地呈在了少年眼前。

    受屋内寒气侵袭,隐隐发着颤,簌如琼梨,柔似温玉,脆弱不堪。

    少年默然了一瞬,看着眼前的皎皎雪色,面上是说不清的复杂。

    纵使他早已知晓此人是娇生惯养之辈,皮肤就算细嫩了些也不过寻常,可乍一看到后,还是莫名生出了一股非礼勿视的唐突之感。

    不过,这股怪异的感觉很快便稍纵即逝。

    同为男子,他只是为了验伤,又不是为了旁的,作何要觉得不好意思?

    想至此,少年的目光又凛正起来,再不受雪色所误,只一心解起缠布。

    许是这一动静扰到了仍在低烧之人,几声虚软的轻吟自那温濡的唇畔溢出,似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飘至人的耳边,还微不可查地带起了几丝绵痒。

    梁肃略有烦躁地吸了口气,忽然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般尽心尽力地伺候一个病秧子。

    麻烦不说,还难伺候得紧,稍微碰两下便要娇气出声。

    怎么,是养在家里的金枝玉叶——

    ……么?

    缠布缓缓掀落,露出若隐若现的迤逦雪山时,整个屋子都静了下来。

    少年面有惊怔,如见惊雷,不敢置信地定住了手,亦定住了视线,整个人皆僵在了床边,再没了任何思索。

    ……她是女子?

    一向古井无波的心跳忽而失乱如鼓,燎原而起的烈火亦自胸口一路烧到了耳根。

    少年眉头皱得更沉,滚了下喉咙,当即偏过视线,动作麻利地将她凌乱的缠布草草恢复了如初。

    懊恼之余,既气她隐瞒不告,又气自己违了礼数。

    连呼吸都紧绷得忘了,料理完一切,持起佩剑便起身冲了出去,“哐”的一声,反手合上了门。

    仿佛如此,才能将那该死的旖旎之气狠狠挡在身后,再看不见。

    至此,他终于背靠着冷硬的门扉,找到了自己失去的力气,渐渐缓却了心口灼烧的温度……

    院子里和然谧静,不阴不晴的苍穹之下,偶有几声清越的鸟啼自高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