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第(3/3)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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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还爱在外闲逛时便已流行荷包上绣观音罗汉等图样保平安。

    可这图样针脚……格外眼熟。

    谢善淩尚未回神,二皇子已将荷包夺了回去放回怀中,加重语气道:“请回!”

    谢善淩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这令他神色越发阴翳,甚至眼中腾升出一丝杀意。

    对峙半晌,谢善淩忽的长叹一口气,朝他拱手郑重道:“多谢。”

    若二皇子果真与谢婉柔有私情……

    二皇子至今未曾婚娶,亦未听闻有过侧室或妾,喜好男子的风闻也没有。而他显然无意皇储之争,因此若他想要谢婉柔,想来贵妃和皇帝亦不会反对,甚至贵妃也许还会极为乐意靠此联络谢家。

    可他从未表露分毫。

    谢善淩所能想到的自然便是他不想拉谢婉柔蹚入浑水。又联想到之前种种,终于明白他为何总是若有似无地回护谢家。

    他不是对自己惺惺相惜,不是维护谢家,而是心慕谢婉柔,维护谢婉柔。

    可随即谢善淩便想起了要点,提醒道:“那图样针脚很有特色,若不凑巧被其他如我一样见过的人见着,或许也会察知。”

    顾裕骐见他果然发现了,沉沉瞪着他,袖中五指缓缓攥紧,片刻后又缓缓松开,道:“多谢提醒。请回吧。”

    谢善淩欲言又止,走到门口正要抬脚迈过门槛,略一犹疑,转身对上顾裕骐黑漆漆的眼睛,低声道:“她……”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收回目光离开。

    顾裕骐一直静立在原地,良久过后,低头取出荷包,望着观音像发了好一会儿呆,手指渐渐蜷缩,将荷包攥在掌心。

    他猜得到谢善淩想说什么。当今女子并不如前朝一般早嫁,但谢婉柔已经十八岁尚未结亲,仍算晚的了。

    他行走于东厂,对达官显贵家的后院家私了若指掌。谢婉柔容貌柔美,性情温婉,是许多人家心目中的佳媳人选。最近她父母终于舍得小女儿了,有择婿的风声传出,不少京中贵妇人已经开始活络起来。

    他与她……已有数月未曾见面。

    其实两人原本就不该见面,只恨自己自私,欺她天真,一再哄着她。什么研讨佛法,大概也只有她会信他这样的人信佛。

    第一次相见,是她陪着谢老夫人去礼佛的途中遇到了流匪,他恰好路过,顺手救了一把,怀中掉出本佛经被她瞧见了。她却不知道这本所谓的佛经其实是一本乱党名册,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要被他抓去东厂严刑逼供的人。

    最后一次相见,她向来腼腆慢热却也急躁起来,告诉他父母要为她择婿定亲了。

    他知道她想听到什么回应,可他没有给,沉默许久之后,隔着薄薄的竹帘,视线避开她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低声道:“我早已知晓此事,今日相见便是为了告诉你,既如此,日后不便再见。若那人不好,我会想法子提点你父母,若好……你就安心嫁他,我自会关照他的前途。”

    半晌,柔夷抚上竹帘一端,她想掀开这东西。可是他眼疾手快地立刻按住了另一端阻止她。

    “……何必相见。”他隔着竹帘看着她,如此说道。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质问:“既已相见,你为何还说何必相见?”

    “……因为本就不该相见。”他说。

    “你真要我嫁给他人?”她颤抖着嗓音问。

    他转身走到门口,略停了下,扔下一个“是”字便开门出去了。

    但他没有离开。她与他私会自是不带护卫,他怕有意外,每次都是在暗中护送她来,回程亲眼看着她进了谢府门才放心。只是这些她并不知晓。也不知以她那胆小的性情如何敢一次又一次地冒这些险。

    他站在屋外听着她难过的低泣。

    终于,她哭够了,整理好出来,他已躲好,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在身后为她保驾。但这会是最后一次,他想。

    ……

    她与谢善淩一样,也只当他是为了不拉她与谢家蹚入浑水因而不敢求娶。这固然亦是原由,可还有一件事他们都不知道。

    生而残缺之人,如何敢奢想那些。

    她会嫁给一个英朗少年郎,儿孙满堂,幸福美满,受人尊重。而他,不过是阳光下的阴影,一条背负满身孽债的走狗。